第二十二章:协议
保罗接下来的话解开了马锐的疑惑，“马。。。锐，按清国的习惯我应该称呼你马先生对吗？坦白地说我是从帝国专利局的朋友那里听说到你的，就在你离开专利局的当天下午，他们给我发了一封电报，向我介绍了你设计的武器，请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年轻的同行，我没有觊觎你的发明的意思，虽然我对你的设计充满了好奇，可没有经过你的授权，我也不可能看到你存放在专利局的设计图，即使我在那里有好多朋友。”
老毛瑟的话使马锐放下了心，作为德国最大的兵工厂和武器研发中心，跟专利局的官员保持密切联系再正常不过了，老人的热情欢迎也使他对此行的目的充满了信心。
“谢谢您的坦白，说实话对您能亲自接见我有些受宠若惊，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您好象预见到我会登门拜访吗？”马锐说出了在肚子里憋了半天的疑惑，这也是凯瑟琳想弄清楚的问题。
“呵呵，我不是先知，年轻的朋友，请这边坐，我亲爱的小埃根，介意为我们和你自己倒上一杯可口的咖啡吗？啊，非常感谢。”老人率先在沙发上坐下，等众人依次落座后接着说道：“我只是从你刚刚申请专利这件事情来推测，你可能会到各个兵工厂去推销你的设计，所以我嘱咐过他们，一旦有来自东方的年轻客人，一定要问清他的名字并把他请到我这里来，事实证明我的推测很准确不是吗？”老毛瑟的语速很慢，凯瑟琳可以及时地把他的话翻译成中文，从他脸上的老人斑马锐推测他应该有70岁了，虽然他的面色还算健康，可讲话时夹杂地咳嗽表明老人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此时坐得近了。听到他胸腔起伏时发出的风箱一般的声音，马锐猜测这是由于他年轻时过多地接触火药，导致肺部被燃烧后的有毒废气过度侵蚀了。
“事实上我来这里的原因和我设计地武器没有太大的关联，尊敬地毛瑟先生，我来奥本多夫的目的是想尝试从您的公司购买一些机械，一些制造枪械的配套设备。”马锐彬彬有礼地向老人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地话使老毛瑟感到有些意外。
“哦，看来我的推测出现了一些偏差。你不是我想像的刚刚开始追求理想的年轻人，投资一家兵工厂要花一大笔钱，这说明你已经是个成功的商人了，我说的对吗？”
“您的睿智令我敬佩不已，尊敬的先生。”
“你想要的东西毛瑟公司都可以提供，年轻人。十几年前清国政府从德国引进地枪炮生产线就有一部分是由我们提供的，因此我对于跟清国民间商人合作也是很欢迎的，只是有一点我想问清楚，你准备把工厂建在哪里呢？清国，还是英国？”老人的话表明他的朋友办事很有效率，他连马锐的英籍华人身份都清楚。
“南非，开普敦，我在那里买到了一大片土地，足够开一家小型兵工厂了。”
“南非。开普敦。。。”老人闭上眼睛想了几秒钟，究竟是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好望角，嗯，要把这些重型设备运过去倒有些麻烦。不过这都没什么，我想埃根会很乐意陪你到我们地机械加工中心参观一下的，他可以帮你推荐你需要的各种机械。”
“非常感谢。”马锐对德国人办事简洁干练的态度非常赞赏，当然在和老毛瑟的交流中他也保持了必要的清醒，以免被德国迷汤灌得五迷三道地花些冤枉钱出去，无论是艾伦地介绍。**还是那本《细述中国》的表述。汉阳兵工厂从筹建起就存在严重地资金浪费和重复投资，比如耗巨资引进了大量制造火药的机器却要从德国进口火药。建了焦炭厂却要从唐山买焦炭，引进了12英寸克虏伯大炮生产线却根本没有安装。。。马锐不希望自己也犯同样的错误，当然他也不会像对于武器制造一窍不通的大清官员们一样那么好骗。
“哦哦，请稍等一下，小朋友，你不会介意一个70多岁的老头儿这样称呼你和这位美丽的女士吧？”得到马锐肯定的答复后，老毛瑟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在我们开始正式(手机 阅读 1 6 k . c n）的商业谈判之前，你介意为我展示一下你的新发明吗，亲爱的小朋友？为了满足一个热爱枪械的老人的好奇心而已，我保证不会泄露它的机密。”
靠，我能说不吗？马锐很郁闷地答应了老毛瑟的请求，只是从南非带过来的两份图纸分别留在了伦敦和慕尼黑的专利局，样品则寄存在斯图加特火车站的行李房，他只能借助老毛瑟的大工作台画了一份简单的示意图，当着著名枪械设计师的面画枪械结构简图，无异于老关面前耍大刀，这让马锐觉得浑身别扭，凯瑟琳似笑非笑的眼神分明是在兴灾乐祸。
保罗。毛瑟掏出镜片夹在鼻梁上，仔细地审查着马锐的“作品”，他并没有以前辈的姿态指出马锐在工程绘图方面的外行之处，马锐因为紧张而错写的几个数据也没被他放在心上，潜心研究枪械数十年之久的老毛瑟已经不再关注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他从这张草图上看到的是这种武器的动作原理和实用价值，以及它可能存在的市场，当然马锐也没有幼稚到故意搞错某个零件的构造来蒙骗这位大行家。
埃根为了避嫌在马锐“创作”时就离开了房间，小两口也不敢打扰老毛瑟看图，静悄悄的屋子里，老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辨，十几分钟后，老毛瑟摘下眼镜揉着鼻梁问道：“很新颖的枪机设计，你把它叫做什么？”一旦接触工作，老毛瑟就忘了双方的主客身份，下意识地把马锐当成了手下的设计师。
“自由式枪机，先生。”马锐丝毫不介意老毛瑟的语气，能得到这位大师的指点他正求之不得，历史上老毛瑟似乎没有设计过真正意义上的冲锋枪。但那是受整个社会地制造工艺所限，马锐相信老毛瑟在枪械设计上的造诣绝不在卡什尼科夫或什帕金之下，如果换成他生活在老卡的时代，保不齐他能鼓捣出比AK更经典的东东呢，当然老毛瑟肯定会秉承德国人一贯的精密设计风格，做出来的东西更像是艺术品而不会像AK或PPsh那样皮实耐用。
“嗯。很简单地设计，很天才的设想。”听到老人地喃喃自语，正在神游天外的马锐小脸就是一红，凝神听他接着说道：“我认为这是一件很成功的作品，正因为它的设计太简单了，要把一支枪设计得很复杂，这很容易办到。我本人设计的大多数枪械都很复杂，但是要把一支枪设计得如此简单，却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小朋友，你让我感到自己真地老了。”
老人的夸奖使马锐有些无言以对，事实上他做的更简单，只是把记忆里的原枪拿出来仿制而已，如果他知道这支枪的原设计者什帕金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肯定会大叹一声“英雄所见略同”的。^^首发君子堂^^
“不过我觉得它还有些缺点。年轻人，当然不是指它的设计本身，以我个人的眼光来看，暂时还没有发现它有哪些不合理地地方，无论是枪机、枪口装置和供弹装置，都有它们的独特之处。当然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我指的是它的市场价值，你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么，说得简单一些就是它能为你赚到多少马克。”
“您是指。。。”马锐清楚的知道老毛瑟指地是什么，相同的原因他已经跟凯瑟琳解释过了，那是军事专家们从无数战例中总结出来的结论。他只是照搬照抄而已。而老毛瑟凭借自身的经验和对军火市场的了解，这么快就看出它的“缺点”。不得不让马锐佩服得五体投地。
“它地射速和射程，虽然我没有接触过实物，但我能看出来它地射速一定非常快，而它使用普通手枪弹，就决定着它的射程不会太远，是100米，还是150米？”
“它地理论射程是200米，射速900到1000发每分钟。”马锐据实以告。
“好吧，好吧，我们来设想一下，如果你是一个士兵，除了必备的步枪以外，你会选择哪种近距离自卫武器呢？是装弹量少，射速慢的手枪，还是射程比它远不了多少，射速却快得让你必须携带大量子弹的武器呢，这些子弹可能比你的步枪和步枪弹加起来都要重得多，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先生，关于这一点。。。我承认我考虑得不太周全。”马锐觉得是时候结束这场谈话了，他委婉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并没有试图说明这武器是用来取代步枪的，当然仅限于一部分兵种。
“不用太谦虚，小朋友，我认为你对枪械设计具有很独特的理解，刚才的话只是一个老人对后来者的忠告，我建议你对这支枪进行一下改进，想办法降低它的射速并提高射程，这样的话它应该会到士兵们欢迎的。”
我靠，再说下去AK就出来了，咱们打住吧，马锐对老人的善意指导连连称谢，他也明白老毛瑟并不是出于关心后进才这么指导自己的，用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动机就是见猎心（手 机阅 读 1 6 k . c n)喜，碍于埃根还没回来，为了打断老毛瑟的谈兴而不会显得很不礼貌，他提出想参观一下毛瑟公司设计的历代枪械。
老毛瑟欣然答应了他的请求，把他们带到了楼上的收藏室，马锐本是随口那么一说，打算随便转转就走人，可屋里摆满的各式手枪和步枪引起了他的兴趣，便就几种比较典型的枪型向老毛瑟请教了一番，如毛瑟公司第一款大规模生产的M71式单发步枪；被汉阳兵工厂大量引进仿制并得名“汉阳造”的“1888委员会步枪”--这种枪因为当时的德国军事委员会擅自对毛瑟设计的M71式步枪作出修改而得名；感到备受轻视的毛瑟兄弟经过多次试验和改造才发明的影响最为深远的1898式步枪等等。
站在满是枪械地房间里，听着老人把诸多名枪的历史娓娓道来，马锐觉得这倒也算得上一种享受，忽然觉得后脚跟被踢了一下，扭头看见身后的翻译在冲自己瞪眼，知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刚好埃根也来到了楼上。便想跟老人告辞，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支和毛瑟9有些相似的步枪，它没有采用旋转后拉式枪机，而是有点像。。。枪管短后坐自动装置，他知道有种使用加长枪管的鲁格P08，配备了32发弹鼓被当作冲锋手枪作用。不过这东西地长度显示它应该是一支步枪，难道。。。毛瑟公司已经开始生产自动步枪了？
“我叫它98式半自动步枪。在刚研制出98式步枪后的几个月里，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试图制造一支自动装填子弹地步枪，便设计了这支采用管退式机构的半自动步枪，但是。。。当时的铸造工艺太落后了，管退式机构也有它自身的缺陷。在后来的改进过程中，它一直在出故障，最严重的一次底火击穿事故中，我失去了自己地右眼，对它的改进也就宣告停止，可以说，你看到的是我为数不多的失败作品之一。”老人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某种难言的伤感。
“我很抱歉。”马锐低声说道，这支枪证明他刚才的推测是正确的，如果不是受这个时代的客观条件限制。这位枪械设计大师很可能已经把半自动步枪批量生产出来了，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他指着摆在旁边地96式手枪试图转移老人的注意，“您能介绍一下这把军用手枪吗，我看到贵国的警察似乎正在使用这种武器。”
“我叫它96式速射型手枪，坦白地说它并不是由我发明的。”老人的话让马锐有些吃惊，“这支手枪的最初型号是由我们地试制车间主管费德勒先生兄弟三人共同研制的，毛瑟公司只是为它申请了专利并对它做了一些必要的改进，至于把它命名为军用手枪是出于一点小小的考虑，我认为一种武器想要获得成功，最好的办法就是得到一笔能保障长期生产的合同。或者说一个强权地国家军队合约。不过到目前为止我地设想并没有实现，还没有哪个国家准备把它作为本国军队的标准配置。虽然它射程比一般手枪要远，弹容量和杀伤力也大得多，可他们认为它地尺寸太大也太重了，价格过高也使它无法被大量装备军队，你的设计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不是吗？”老毛瑟把96式手枪拿起来递给马锐，让他亲手感受它的重量。
尽管这种著名的半自动手枪在中国即将暴发的革命和后续的几十年战争史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可真正地近距离接触它，对马锐来说还是第一次，只粗略地看了一眼它的固定式弹舱，马锐就意识到在汉堡港口对凯瑟琳的解说有些谬误，现在的驳壳枪和步枪一样使用桥型弹夹从抛壳口装填子弹，从弹舱的尺寸能判断出它的弹容量在8到10发左右，因此它还不能被称为二十响盒子炮，采用20发弹匣装填方式的应该是它的后期改进型号。
感觉此行大开眼界的马锐向老人告辞，以便进行下一步的合作谈判，而71岁高龄的保罗。毛瑟在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交谈后也有些疲倦，和马锐握手道别时，他还不忘跟马锐约定，假如马锐设计的冲锋枪能够成功地得到来自军方的合约，他希望马锐能授权毛瑟公司共同生产这种武器，马锐从他的话中悟出一个道理：一个成功的商人不应该放过任何可能赚钱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暂时看起来还很渺茫。
在老毛瑟的授意下，埃根带着马锐详尽地参观了毛瑟公司的枪械部件生产车间、装配车间，马锐尤其重点考察了弹药生产车间，这对于他将要研发的中间威力步枪弹起到了很好的启发作用，不论步枪还是手枪子弹，它们的结构大同小异，都是由弹头、弹壳、发射药、底火等几个部件组成，他熟悉的鲁格P08手枪使用的是9mm巴拉贝鲁姆手枪弹，这种圆锥平顶白铜被甲铅心弹头虽然在结构、材料、性能上跟马锐从后世带来的92式手枪弹有些细微的差别，但它们的弹壳尺寸相同因而可以通用，考虑到AK枪族的研发至少要持续一年半到两年时间，在这之前MR1909将是自己那支武装力量的主要装备，马锐决定在引进一条步枪生产线的同时，建造一座小规模的弹药生产车间，按他的设想，这个制弹车间除了能够生产9mm手枪弹之外，还应该能通过更换模具来可以生产7。65mm巴拉贝鲁姆手枪弹和7。63mm毛瑟手枪弹，以便将来生产这种口径的冲锋枪时配套使用。
生产步枪的设备包括车床和铣床等大型机械，和马锐自购的几台小型机床相比，毛瑟公司的机床更加先进高效，加工精度也要高出一个档次，当然除了机床外，还要配备膛线机、切割机、钻床、水压冲床等设备，毛瑟公司的报价在马锐看来还是比较公允的，包括附件和运费在内的全套设备共叫价48000英镑，和马锐的预测相差不远。
马锐向埃根表示，毛瑟公司的报价可以接受，不过他要求附加一个条件：他希望毛瑟公司能委派一部分技术人员到他的工厂去，进行为期至少一年的技术指导和管理工作，他可以为这些技工支付高于本土同样工种的薪水，和食品加工厂不同，制造武器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业，只在新兵营里修过几个月枪的马锐不认为自己能够独立完成兵工厂的筹建，并使它正常运转起来，工厂现有的工人里只有十来个人能熟练地使用那些车床，请毛瑟公司的熟练技师协助自己，并对那些工人进行培训在他看来是非常必要的，他们的经验能帮自己尽可能地避免爆炸伤亡事故以及资源浪费情况。
“完全没有问题，我们不排斥与同行之间的友好交流和互相帮助，正像许多国家从我们这里引进生产线时那样，我可以安排50名优秀的技师到你的工厂去工作12到18个月，即使你在招募工人等方面遇到麻烦，他们也足以保证你的工厂正常运转。”埃根显然经常听到类似的要求，只是毛瑟公司也正在全负荷运转，以满足正疯狂扩充的德国军队对轻武器的需求，无法抽调更多的人手去南非工作。
达成合作意向后，马锐和埃根就合同的细节作了进一步的协商，包括所有设备的具体型号、规格、加工精度、交货期限、产品质量保障、后期维护、援建技师的工资标准等细则的推敲持续了整整五天的时间，双方在正式合同和备忘录上签字之后，应保罗。毛瑟的邀请，马锐和凯瑟琳到他的居所享用了一顿正宗的符腾堡风味晚餐，老毛瑟对于马锐在商业谈判过程中表现出的认真态度给予了极高评价，认为他具备成为一个大企业家的所有优秀品质，马锐很谦虚地表示自己要学得还很多，凯瑟琳看着他咧到耳朵根儿的嘴角，不屑地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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