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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想要打劫,也不容易


  “小兄弟,小兄弟?”马锐正在神游之时,金立德很猥琐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掌,他醒过神来,看见曹宝华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知道失态了,忙不好意思地道歉,问曹宝华:“曹掌柜,依你说的办法倒是可行,只是、只是时间太久,有没有更快一些的办法?”

  曹宝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哦,小兄弟此言何意?”

  马锐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说:“嗯,听说现在南方好多地方有革命党人在鼓吹革命,大清朝现在的形势又是这么的。。。不乐观,真要闹起革命来,怕赴美留学的事儿就被朝廷甩到一边去了。”

  曹宝华眼中精光闪动,试探着问马锐:“小兄弟是听谁说的革命党人的事?”

  马锐心中一动,莫非曹家跟革命党人有一腿?那倒是个大新闻,不知道把这消息卖给清政府有多少赏银可拿,不过这么一来自己遗臭万年是肯定的,抛开这个不切实际的空想,随口扯谎:“在奉天时听张作霖张统领提起过。”

  曹宝华哦了一声,脸上神色如常,马锐却隐约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释然轻松,更是肯定了刚才的猜测,这个曹大掌柜就算不是革命党也必定跟他们有联系,搞不好在暗地里资助革命也不一定,要不要通过他跟孙先生拉拉关系?

  马锐心怀鬼胎地胡思乱想,就听曹宝华接着说:“曹某考虑再三,觉得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行。”

  马锐基本上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一心只想赶紧回客栈,用被子蒙上头好好考虑一下今后的出路,但人家曹掌柜也是一番好意思,倒不好意思现在就告辞出门,就耐着心听他说下去。

  曹宝华回马锐道:“小兄弟一定要去美国么?英、法、日、俄、德、意等国不考虑么?”马锐先是摇摇头,日本鬼子那儿肯定是不去的,俄国那位头发比自己多不了几根的牛人也快开始行动了,法国公鸡更可气,奥运火炬就是在巴黎被那帮龟孙给弄灭的,老子恨他们还来不及,早晚把丫的大铁塔推倒了卖废铁,英国么,倒是可以考虑,虽然现在它的世界第一大国的地位正逐渐被美国取代,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英国的工业技术积累也是目前西方各国最雄厚的,如果去不成美国的话,去英国倒也是条路子,就是不知道一战爆发后,英国人会不会强征老子服兵役,上战场给丫的当炮灰去。

  想到这,马锐微微点头说:“其实不一定非要去美国,英国也可以考虑的。”

  曹宝华见他这么说,又想了一下,“那现在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先去香港,略施手段便可取得英国公民的身份,相对于直接去英国申请移民要容易得多,你看如何?”

  马锐一听之下,懊恼地在自己秃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是啊,现在香港还被英国霸占着呢,自己脑子里的意识还是停留在21世纪啊,还以为香港澳门早就回归了呢,蠢,真他妈的蠢!下了好多次决心要融入这个时代,忘记自己是百年后的人,怎么就是跳不出这个圈呢?

  马锐展颜冲曹宝华和金帐房一笑,“多谢曹掌柜指点迷津,马锐茅塞顿开啊!”从一心赴美的心结中解脱出来,只感觉心情舒畅无比,颇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

  三人一番长谈之下,已经日薄西山,马锐惦记着许红妆,起身告辞,曹宝华按住马锐双手道:“今日与小兄弟一番长谈,看你出洋之心如此急切,进取之意十足,倒让曹某也觉得意气风发起来,仿佛年轻十岁一般,你我既然投缘,今天就在寒舍共谋一醉,差两个下人去请弟妹便是。”马锐见他意诚,便没再推辞。

  曹宝华问明了他们就住在街口的高升楼客栈,指了两个丫环带了一顶小轿去请许红妆,拉着马锐来到宴客厅,早有下人把酒菜准备好了,虽然公共场合不敢饮酒,可在私宅里却没什么避讳的,最多不敢高声谈笑罢了,许红妆由曹宝华的两个如夫人陪着进了里间,曹宝华把马锐按在客座上,金帐房和另外两个先生作陪,马锐说自己身上有伤不能多饮,曹宝华还以为他客套,等马锐把外衣脱掉,诸人看到他臂上厚厚的绷带,惊讶之余,纷纷问他如何受的伤,马锐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跟人争斗所致,谈笑之间,宾主尽欢而散。

  金帐房安排了一顶暖轿送小夫妻回了客栈,转回来问正喝着酽茶醒酒的曹宝华:“三爷,此人不过一介布衣,您何苦为他的事儿如此上心?”

  曹宝华放下茶杯,笑了笑说:“你家三爷我这二十年生意做下来,看人一向极少出错,连老爷子都夸我相人比做生意强,可这个青年给我的感觉。。。嗯,怎么说呢,看不透,对,就是看不透!”

  “看不透?”金帐房疑惑地说:“不就是一个会些功夫的胡子么?有何难以看透之处?”

  “会些功夫?”曹宝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烟,递了一支给金帐房,旁边的丫环拿出火柴帮他点上了,深深地抽了一口喷出一个烟圈,曹宝华慢悠悠地说:“记不记得上次从他手里买的那张生皮子了?偌大一张虎皮,周身一个枪洞都没有,他怎么得来的?总不会是老虎自己把皮剥下来送他的吧,再说他手臂伤得如此之重,却依然谈笑风生,分明是个性情极为坚忍的狠角色,这般一个人,却为出洋之事如此热衷,必定大有所图,依我看,此子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此时交好于他,对曹家以后的生意就算毫无助力,也不会受他所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面有忧色,“这几日来,京城的大小衙门跑了个遍,腿都细了一圈,挨个儿地重新打点,光银子就扔出去五万多,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哪,何况此时各地暗流汹涌,咱们老曹家的生意,也红火不了多久了。。。”连连摇头不已。

  金帐房点了点头深以为是,又说到今天自己收了马锐50个银元的跑腿钱,要不要现在就去还了给他,曹宝华一摆手道:“不必了,你也算有恩于他,收他些酬劳没什么大不了,他出手大方,显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急着还钱与他反而着了痕迹。”

  第二天一早醒来,马锐要拉着老婆继续去逛琉璃厂,许红妆得意地说:“昨天跟曹夫人约好一起去天桥的,你啊,自己去看那些鬼画符吧。”

  昨夜曹宝华就力邀马锐夫妻留宿自己家里,却被马锐婉拒了,他猜测曹宝华跟革命党之间有瓜葛,虽然对他颇有好感,也不愿跟他结交太深,他不想现在就通过他跟革命先烈们有什么交集,毕竟这时自己毫无势力,按后世的话说叫没有话事权,可没想到曹宝华对自己这么重视,居然差了自己的如夫人陪小丫头逛街。

  想到昨天曹宝华说的方法,去香港办移民少不得要跟英国佬打交道,估计得大大的破费一把送个红包什么的,听说老外都喜欢中国的古董啊瓷器啊之类的玩意儿,就想买点便宜的新出窑的瓷器或赝品古玩什么的,到时也好送出去糊弄一下那帮大鼻子货。

  吃过早饭,曹宝华的小妾就乘了一顶暖轿来叫红妆一起去逛天桥,马锐等她兴高采烈地出门,自己收拾了一下又奔琉璃厂而来。

  昨天只是忙着看人,今天倒是静下心来仔细地一家家店铺走了过来,他虽然不懂古玩,可指名要买赝品,倒是把那些看他外行想狠宰一把的奸商们给难住了,马锐一路挑挑拣拣地也没相中什么东西,走到一家“虫二阁”时,觉得店名起得古怪,抬腿拐了进去。

  抬眼一看,正对门的墙上挂着几十幅画,也不知道是谁的大作,都是描绘男女欢爱的场景,个个面目栩栩如生,或在塌上,或在树下,或在田边,或在井沿,马锐看了几幅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是专卖春宫画儿的。

  马锐饶有兴致一幅幅地看过来,又看到另一面墙上的卷轴、纸扇、挂毯之类的,无一不是或绘或绣着春宫图,看到屋子中间红木格栅上揭着盖儿的几只黑漆木匣,马锐随手从最上面的匣里取出一只婴儿拳头般大小的鼻烟壶来,上面的春宫略微有些模糊,细看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画在薄如纸胎的壶身内壁的。

  旁边的掌柜看马锐很有兴趣的样子,迈步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位哥子,对这套壶儿有兴趣么?”

  马锐把鼻烟壶放进匣子里,没急着打听这一套八只内画壶的价钱,反而问满脸皱纹的掌柜:“掌柜的,你这店名起得有学问,小子愚昧看不太懂,莫非有什么深意不成?”

  掌柜的笑呵呵的说:“这是一个朋友帮小老儿取的,虫二嘛,隐喻个风月无边的意思,附庸风雅罢了。小老儿以前也卖名家字画,可东西两条街上同行实在太多,小老儿本小利薄生意惨淡,不得以才生了这么个法子,卖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玩意儿搏客人一笑而已。”

  马锐仔细想了想,风月无边?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旁边一幅卷轴上有个繁体的“风”字才算明白过来,原来是风月二字去了外面偏旁,自己习惯了简体字,一时间倒是没想到这茬。

  随口问了下价钱,一套内画鼻烟壶共要12两银子,马锐也不知道这价钱是否公道,那掌柜的倒是明说这些东西都是刚出窑不久,不是古董,只是卖个手艺钱而已,马锐想想这些纯手工绘制的内画倒也稀奇,便掏出13个银元付了帐。

  旁边的伙计把木匣取下来,用白布包好,拿根白绫如穿花般牢牢地打了个结,马锐没急着走,顺手接过来放在柜台上,继续观赏格栅上的瓷盘瓷瓶笔筒什么的,就听见有个人打着哈哈进了店:“老何啊,这几日又进来什么新鲜玩意儿没有,拿给爷看看!”

  那人经过马锐身边时,一阵刺鼻的烟臭传来,马锐皱起眉头往旁边让了一下,就见那个姓何的掌柜跟大烟鬼打了个千儿说道:“原来是福三爷来了,这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您先随便看看有什么中意的,我库房里倒有几样新鲜物事,一会拿出来您老给品评品评。”原来是这儿的熟客,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袍褂的年轻跟班,低眉顺目地跟在他后面。

  马锐随意扫了一眼那个福三爷,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个头儿,佝偻着腰,皮帽子上象征性地绑着一条白布,一脸青灰色,眼睛下两个大大的眼袋,一身衣服倒是挺华贵,明显是被酒色大烟淘空了身子的富家子弟,马锐厌恶转过头来,就想提了匣子出门而去,转念一想,这烟鬼搞不好是只大肥羊也说不定,便装着欣赏字画,暗地里偷听他们说话。

  福三爷一眼看中了马锐端详了半天的青花瓷盘,上面绘着一男二女,姿势古怪,模样生动,福三爷哈哈一笑:“这盘子有点儿意思,何掌柜,多少钱?”

  何掌柜的一脸恭维地说:“您福三爷来了,小老儿还敢多要么,您赏二十两银子拿走就是。”马锐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刚才问过那掌柜的说只要五两银子,他考虑到瓷盘体积较大不好携带才没有买,没想到见了这个烟鬼,一眨眼的功夫翻了两番。

  福三爷说了声不贵,伸手拿下盘子,迎着光晃了晃,问身后的跟班:“小喜子,你看这盘子怎么样啊?”

  那跟班头也不抬,细声细气地说:“爷的眼力见儿那是没得说的,小喜子看来也是顶好儿的。”声音细腻阴柔,像极了后世流行的各种综艺节目男主持人的嗲声嗲气。

  马锐被他说话的语调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就听那福三爷接着说道:“你说要把这东西送给老爷子当寿礼,他老人家会喜欢么?”

  小喜子尚未答话,旁边的何掌柜搭腔了:“三爷,您要把这个送给李、李、那个老大人,不太合适吧?”

  “这怎么了,我看挺好的啊,这瓷烧得挺细,画儿也画得好啊!”那福三爷把手里的盘子翻来翻去地仔细挑着有没有疵儿。

  何掌柜的苦着脸站在他旁边,支支唔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老、老大人是去、那个去了势的,您要把这盘子送上去,万一触了他的忌讳,老大人发了雷霆,您是他家人自然不用害怕,可他老人家随便伸伸手指头,小老儿这小店可就得变成一片焦土了!”

  马锐听得暗暗吃惊,莫非这个大烟鬼的老子还是什么牛逼人物不成?可何掌柜的话里之意分明说的像是个太监,太监不都是自小儿就进宫的么,又怎么会有儿子了?这时候又有哪个太监会这么牛逼?

  福三爷一脸的不屑,“哼,那是从前,现在不同以往了,自打老佛爷薨了之后,”他双手抱拳冲北拱拱手,“现在后宫里是隆裕太后她老人家作主,老头子已经跟太后递了乞骨求辞的折子,守过老佛爷的百日后,就出宫赋闲隐居了,以前攒下的家当,哼哼。。。”

  说到这里话头儿一转:“老头子虽然不能人道,可花花肠子一点不少,记得上次从你这里买的‘双头龙’不,那就是给他两个小妾用的,你没见上次给他东西时那德性,鼻涕泡儿都快美出来了。”

  福三爷一边诋毁着自己口中的老爷子,一边教训那个跟班儿:“小喜子,今儿个爷说的话呢你是听得明明白白,要是有一个字传到老头子耳朵里,就仔细着屁股开花,听明白了没?”说着话,向马锐扫了一眼,看马锐一脸神色如常的样子,倒没把他放在心上。

  说完话,福三爷把盘子递给伙计,那伙计利索地扯块白布连匣子包好,递给小喜子,福三爷往旁边踅摸着别的玩物,嘴里跟何掌柜的唠叨:“老头子十月十七的寿辰(阳历11月10日),本来早就过了,可当时老佛爷病得正重呢,也没顾上办,好歹也算六十大寿不是,这不我们哥几个商量着,后儿个晚上给他接出宫来一起吃顿饭意思意思,酒席都跟酒楼订好了的,到时这盘子递上去,老头子一高兴或许能多赏两个,爷我开销大,不比二哥手紧,他有钱去买真玩意儿哄老头子高兴,爷我就只能弄两件小盘儿小碟儿的应付应付喽。”

  听到这,马锐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心里猜测,兴奋之余脸上却不敢显出来,又花了两个银元买了个雕着裸女的白玉烟嘴儿,转身出了“虫二阁”。

  马锐站在隔着两个门脸儿的书画店前,假装研究挂在窗前的字画儿,用新买的烟嘴抽了两支烟卷—在前门大街烟卷铺花了5个铜元买的不带嘴儿的美国烟,才看到那个福三爷打头出了店门,小喜子提着大大小小几个包裹跟在后面,二人头也不回地往东而去。

  马锐左手拎着一尺来长的木匣,双手交叉背在身后,貌似悠闲地远远缀着二人,沿着杨梅竹斜街拐到煤市街,路过兴盛行时特意侧着脸以免店里的伙计看到自己,看两个人拐过街口,紧走两步,慢慢从墙角转过去一看,两个人的身形在如织的行人中若隐若现,马锐一路跟着毫无所觉的大烟鬼,又走了十几分钟,穿过鲜鱼口长街,见俩人拐进了兴隆街的一家四合院。

  马锐抬腿进了四合院错对面的一家茶楼,这时也没说书的卖唱的,茶楼生意惨淡得很,他上了空无一人的二楼在临街的方桌前坐下,要了一壶龙井,一碟炒花生,悠闲地剥着花生,仔细地观察街对面的院子。

  四合院占地极广,院里种了不少松柏之类的大树看不出有几进,只能隐约看到影壁后的垂花门儿(就是二门,古语里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指的这道门,家里仆人和男丁一般是不准进去的),一个仆人正在扫着院里的落叶。

  马锐喝光了一壶茶也没见两个人出来,正想结帐走人时,见对面院子门楼下,蹲着两座汉白玉狮子的门洞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小喜子,手里还拎着两个大食盒。

  马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进了茶楼隔壁挂着“太白居”招牌的酒楼,等了一刻钟的功夫,又拎着食盒出来回了院子,一路上身子被压得挺不起胸来,显然里面装满了饭菜颇为沉重。

  马锐掏出怀表看了下,上午11点多了,便付了茶资,绕着四合院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地形,就回了煤市街的客栈。

  到柜台一问,掌柜的告诉他许红妆逛街还没有回来,这时已经快到了吃饭点儿,估计是跟曹掌柜的如夫人在天桥逛得高兴不打算回来,马锐正在心情亢奋时也不觉得饿,回房间吃了根自制的肉肠垫巴垫巴,把匣子放在屋里,就锁门上街购置行头。

  大栅栏各式店面里衣帽鞋袜应有尽有,马锐随意转了转,从八大祥买了一身藏青色的短袄棉裤,在内联升相中一双高帮的千层底棉布鞋,穿上试了试,轻便暖和又落脚无声,掏钱拿下,最后跑到蚨瑞祥,在伙计诧异的眼神里扯了几尺青布,又买了些针头线脑什么的,回到客栈才想起颜色不对。。。

  马锐懒得再回去买布,咬着牙跟青布较了半天劲,手上扎出三个针眼,也没能把这东西缝成一只头套,概叹了一声随手扔到床上,心想人家老红军老八路都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缝衣做饭样样全活儿,自己做饭是没得说,可这针线活实在有点拿人,干脆等老婆回来交给她做吧。

  还是穿着一身重裘,马锐溜达着又来到兴隆街,上午在茶楼里喝了满满一壶龙井,怕再进去时被茶博士把自己当成踩盘子的小贼—其实他就是来踩盘子的小贼,干脆一摇三晃地进了四合院对面的太白居,这时已经一点多,酒楼里只有一桌客人在喝茶消食,眼看着就要会帐走人。

  伙计见来了个贵客,忙上前打了个千儿,问道:“这位爷,您老用点什么?”

  马锐随意地在临街的窗前找了张桌子坐下,大方地赏了个铜元给那小伙计,让他看着上两个拿手菜式,那伙计麻利地给他沏上热茶,扭头跑进了厨房,下午日头不错,窗户半开着,马锐喝着热茶,用眼角余光看着对面四合院起脊门楼下紧闭的黑漆大门,雨罩下挂着的两盏白纸灯笼在暖风中微微晃动着。

  等伙计把菜端上来,马锐叫住他,随口问道:“这位小哥,在下刚到北京城做生意不久,鲜鱼口那边实在是买不到宅子了,你可知道这附近哪有空宅子能住人的么?”

  那小伙计扭头看了看在柜台后面打嗜睡的掌柜,另一桌客人已经会钞走人,店里确实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扯了条长凳离着桌子三步远坐下,仔细想了想,压着嗓子回马锐:“回爷的话,这附近都是些老住户,都几辈子了,倒也没有很穷苦的人家儿,您老要在这儿买宅子可还真不大好办。”

  “哦?”马锐一脸的失望,“唉,不瞒小哥儿你说,在下前些日子看上个唱戏的清倌儿,可家里那头母老虎说什么也不让她进门儿,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戏班子是没法儿呆了,这不才急着想买座宅子么。”一边叹着气连连摇头。

  那小伙计一脸的艳羡,嘴里同情地说:“这位爷,依小的看您还是先去别的地儿去找找看吧,要真是相中了兴隆街的地头儿,小的也可以私下里给您打听打听,只是啊,您可别抱太大的念想儿。”

  马锐点点头,呷了一口茶,顺口问小伙计:“对面这院子倒是不错,不知道是谁家在这儿住,回头劳烦小哥儿给问问,银子不是问题,真要能买到宅子,必有重谢。”

  小伙计“嗨”了一声,“爷,小的劝您别打这宅子的主意,这家主儿来头太大,有钱有势,闲散一些的当朝大员们都不敢轻易打这门口儿过,您仔细着到时吃不着羊肉再惹一身骚。”

  马锐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这话是怎么说的?”这时吃了个半饱,随手拿出烟嘴,划着火柴点上支烟,让了让小伙计,他摆手说不会。

  小伙计凑上一步,一脸八卦地冲着喷云吐雾的马锐说:“您知道这家主人是谁么?李福荫李三爷,那可是当今大内总管李莲英李公公的亲侄子,过继给李公公当后代的!人李公公是什么身份,九门提督官儿不小吧?想见人李公公一面儿还得先往宫里递足了银子,李公公高兴才赏他个面子,这可是小的亲耳听一个红顶子一品大员在楼上喝酒时说过的。”

  马锐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往对面瞅了一眼,“得,咱们不说这个了,嗯,好多大官儿都在你们这太白居喝过酒的么?”

  “嘿嘿,”小伙计自豪地笑笑,“咱在太白居也干了两年多了,不是跟您老吹牛啊,一品二品的大员咱可见的多了去了,都是听得李公公出宫来此小住时,排着队地来求见的,可又不能一窝蜂地拥进去不是,那轮不上号儿的就只能先在咱这酒楼里喝喝小酒儿听听小曲儿的候着了,只是现在。。。”小伙计抬手四周指了一圈儿,“老佛爷这一走,生意马上就冷清多了。”

  马锐笑了笑没言语,这家酒楼的菜在他看来做得很是一般,以前生意红火无非是沾了李大总管的光,大树底下好乘凉而已,听那福三爷说,李大总管这就要出宫隐退,大势一去,估计这太白居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喽。

  马锐跟小伙计又随便聊了两句,抽完了烟,就着冷菜吃了两个春卷,会了钱钞自回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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