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安常珍履18

　　众人行至竺雅轩门前，早有冬泠安排好的小厮在门前候着，见几人行来，便将众人引至名为折梅居的雅间内。

　　折梅居，由梅点题。

　　步入轩内迎面便挂了副仿薛稷的名画《玉梅图》。旁侧又同设了篆有梅花纹饰的香炉宝鼎，期内紫烟氤氲，早由冬泠亲手更换了李嗣源最喜欢青龙檀。

　　折梅轩是个大雅间，设着内外两间通透的高粱大屋，外面一间是供宾客游戏或弹唱艺人献艺之处，设着供人小憩的锦榻和红松木矮几，房间边角摆放着松柏常青的盆栽，内间则是摆饭之用，内外间当中设着十二扇檀香木大屏风，上面雕刻着傲雪凌霜图，正与雅间的名相应。

　　游菁菁早被先一步接了过来，此时换了身烟霞色的流彩暗纹裙衫，绕过屏风款款迎出来。

　　因得知今晚有幸与李嗣源等人共席，游菁菁的欢愉之情已尽显在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上。

　　元仪郡主踏入折梅轩时，正看见李嗣源和王蓁正立在那副《玉梅图》前看画，听见李嗣源缓缓道：“薛稷这幅《玉梅图》倒算是个偏品，我觉得他的书法比画工更显精妙。”

　　李渔听他二人谈论书法画作，也来了兴致，揍至近前道：“薛稷一生仕途恒通，与欧阳询、虞世南、褚遂良被世人称为初唐四大书家，他的书法结体遒丽，被人形容为风惊苑花，雪惹山柏，非常之漂亮！”

　　站在众人身后的元仪郡主，因对书法并不精通，便没凑过去，只环顾这雅舍一周，说道：“这雅间布置的倒是精雅，不过眼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选梅花为题，却有些不合时宜了。”

　　李渔回身对她笑道：“郡主有所不知，将军夫人偏爱白梅，这雅间恐是冬泠那小子专为讨他主人欢欣，特意精心布置的。”

　　安重悔仰起的目光，落在壁上一株虬枝傲雪的白梅上，淡淡道：“李先生说的没错，蓁丫头很喜欢梅，就连在府中的别院，都起名为衔霜阁。”略顿了顿，又慢慢说道：“白梅，寓意虽好，只是偏冷了点。与她眼下享受的这泼天富贵，显得有些不相称。”

　　元仪郡主转而望向王蓁，缓缓笑道：“师姐有倾绝天下之姿，喜欢应是那富贵绚烂的琉璃牡丹才对，为何偏爱冷傲的梅？”

　　王蓁淡淡道：“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似人间富贵花。”说完，清清一笑，转身向内去了。

　　李渔，游菁菁和安重悔也纷纷入内落座。

　　唯元仪郡主侧目望向王蓁的背影，似若有所思。

　　众人刚坐下，便有一众衣着光鲜的小婢，手捧各色玉瓷餐盘鱼贯而入，一双双白皙的纤手，将杯盘碗碟摆放在桌面上。

　　江阴炙蓟，蟹粉狮子头，葱烧海参，神仙蛎黄，玉带虾仁，奶汤燕窝，淮扬汤包，咸水鸭舌，软兜长鱼，大煮干丝，水晶肴肉，松鼠厥鱼，梁溪脆鳝，最后还有一道文思豆腐汤。

　　看着满桌各色珍馐，王蓁摸着自己填了一肚子的各色干果仁，撑腮四顾，不禁笑道：“你们莫看着我，我早叫将军那把核桃仁填饱了，看着你们大块朵颐，也是种人生情趣啊！”

　　众人皆被她说地笑起来，没人拘谨，纷纷持了筷子各自用餐。

　　席间，游菁菁和元仪郡主两位女眷不便伸长手臂去夹菜，便有旁边侍立的小婢代为取用。

　　各人面前的酒杯中已经斟满了绍兴花雕，琥珀色的液体在白瓷杯中莹莹闪动。

　　李渔和安重悔都喜欢喝酒，元仪郡主也是好热闹的，加上游菁菁本就惯常席间应酬，桌面上一时气氛热闹非常。

　　李嗣源亲手将一枚蟹黄狮子头剖开，只将染着蟹黄的芯子放入王蓁碗里，道：“淮扬菜讲求清淡雅致，你试试看，不腻的。”

　　王蓁浅浅一笑，将碗里的一小块狮子头放入口中，只觉鲜香嫩糯，却是一点不腻，点头笑道：“果然，这狮子头内夹着的蟹黄异常鲜美，竟比以前你带着我在会先楼吃过的蟹黄饺子还鲜。”

　　李嗣源笑道：“正宗的淮扬菜选材十分讲究，有醉蟹不看灯、风鸡不过灯、刀鱼不过清明、鲟鱼不过端午的说法，讲究正是一个鲜字！”

　　“吃一口蟹黄，要就着一口上好的绍兴花雕，既能去蟹子的寒性又能提鲜！”李渔说话时已举起了酒杯，坐在他身侧的游菁菁亲手把盏，起身为王蓁斟了酒。

　　王蓁勉为其难地啜了一小口，顿时被辣地眯起眼，紧蹙双眉间已是粉腮飞霞，玉面桃花。

　　安重悔看见王蓁这样子，也忍不住笑起来，摇头道：“为师什么都能教得会你，唯有这饮酒一项，你是半点天分也没有！”一句话说的众人又都笑起来。

　　元仪郡主喝光了杯中酒，玉腮也有些泛红，笑睨着王蓁道：“世人皆言红妆佐酒，师姐有这样一副容貌，即便不会饮酒，光叫人看着也可供下酒了，将军你说是也不是？”话落，便叫身后的小婢又斟满杯中酒，举杯敬向李嗣源。

　　李嗣源却并未动手边的酒杯，只淡笑道：“蓁于闺阁中时，终日便是临帖，抚琴，绘画，博弈，却从不愿同我对饮。如今她倒是练就一手漂亮的成公小隶，连我的字都要被她比下去了。我便也是顾不得饮酒，还是习字要紧！”

　　众人闻言皆不禁大笑，李嗣源也勾起唇角，缓缓举起酒杯与众人浅浅小啜。只元仪郡主陪着笑了一下，跟着便抻平了薄唇，淡淡扫了眼王蓁，将脸别向了旁边。

　　红妆佐酒原是形容风尘女子美艳之词，于王蓁这未来的将军府嫡妻身份自然是不相合的，元仪本意拿这个词来贬王蓁妩媚风流之态，却不料被李嗣源借以牵扯出王蓁闺中的一番典雅志趣，反倒将她暗褒了一番，元仪郡主自然心中不悦。

　　坐在李渔身边的游菁菁，是惯常应对这种酒席宴间场合的，方才元仪郡主那红妆佐酒一词刚出口，她便心有警觉，忽而想起下午时提及王蓁的半面妆一事，好似也是由她先开口牵头的。

　　此时见元仪郡主不悦，游菁菁微皱起一双绣眉，暗中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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