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天
回到家，陆衡直奔冰箱，灌了一大口冰水。
这会已经是十月下旬，这种天气一大杯冰水进入胃里，胃都是快受不住的刺骨的冷。
但他连眉都不曾皱。
因为惊惧，陆衡哄了很久，许萌萌还没完全平复情绪。
最后他亲了下她的额头。
这举动是怎么做出的，甚至是贴着她额头的那刻在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他只记住了那刻的触感，凉意又带着柔软。
在他亲上的那刻，许萌萌抬起头看他，目光专注，眼里一片清澈。
她忘了刚刚的情绪波动，被他此时的举动吸引。
“陆医生。”
陆衡狼狈地躲开她的眼睛，坐直，应声。
“陆医生，谢谢你，你对我很好。”许萌萌的眼里闪着真诚的感激。
在她心里，刚刚陆衡亲她额头的举动，爸爸妈妈也做过，是亲昵疼爱的表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睡醒，意识没有完全回笼，她并没有反感这种亲近的行为，潜意识也没出来阻挠。
但这事也成了陆衡最大的狼狈点。
许萌萌如白纸般，实在单纯得很，一点都没把他往坏人方面想，只对他满心的感激。
这也是他回家需要冰水冷静的原因。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以什么理由，什么心态。
他站起来，去书房找到一包拆开的烟，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
他不爱抽烟，也就心情实在烦躁的时候习惯抽一根，清醒一下。
他没把烟吸入肺里，只在嘴里过了一圈就把烟圈吐出，手指轻巧地夹着烟，任由烟燃。
手机接连不断响了几声，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陆衡拿出手机，是何一鸣发的消息。
【阿衡你可以啊！】
【我们陆大医生不得了，诱拐纯情小姑娘啊？】
【不是我说你，萌萌可算是我妹妹的，你可别人面兽心啊！】
陆衡立马电话过去，这才知道这人为什么说这些话。
是小朱的朋友圈。
陆衡点进小朱的朋友圈。
最上面一条发了两张图片，配着文字。
第一张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小朱拍的菜图，第二张是他和苗苗、关筱的自拍，关键就是这张自拍。
自拍的边上拍到他给许萌萌夹菜的动作，他正低头在说话，看上去两个人的动作很亲密。
小朱是陆衡和何一鸣的助理，平时一些事务都会直接让他帮忙处理，所以他微信也加了不少业内人。
这会这条朋友圈下面很热闹。
有夸诊所福利的，有调侃陆衡和许萌萌的，还有问陆衡身边是谁的，说是脱单了吗等等。
鬼使神差的，陆衡又一次点开那张自拍，把他和许萌萌的位置放大。
图片里的许萌萌露了半张脸，可能因为距离远，五官不是很清晰，但可以看到肤色很白。
陆衡想努力平复情绪，但没有成功。
他给何一鸣发了条问候微信：【老何，什么时候出院？】
何一鸣很快回复：【快了，干嘛？这么关心我？】还配了个感动的表情包。
【一大堆事等你来处理。】微笑脸。
【我决定要在医院住一辈子，傻儿子，别太想爸爸。】生无可恋脸。
陆衡呵呵，重新抛出一个问题：【还挂念你初恋？】
这下何一鸣那边没了消息，很久过后陆衡才收到他的回复：【兄弟，到时候一起喝酒。】
陆衡盯着他回的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思绪纷杂。
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在网上搜了个问题：心动是什么感觉。
各种千奇百怪的回答都蹦了出来。
陆衡随手滑动屏幕，无意看见一个回答：当你为了某个人来搜这个问题的时候。
刹那间，他心里有种声音在叫嚣。
理性告诉他，不可以，你们目前的关系只能是医患。
感性诱惑他，喜欢就不要逃避，你都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
这一晚，两方拉锯，陆衡彻底失眠。
一夜未睡自然是憔悴的。
陆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止住了刮胡子的动作，又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
陆衡家跟A大校长家有些渊源，之前校长亲自给陆衡打了个电话，周五他应邀去A大进行讲座。
他暂时还没理清自己对许萌萌的思绪，潜意识里有了几分逃避，所以他决定这两天呆家里准备讲座事宜。
打电话交代了小朱几句，他也没了做饭的心思，点了个外卖。
*
聂敏敏站在许萌萌房间外，又一次敲门，问：“萌萌，衣服换好了吗？”
许萌萌直接打开房门，对上聂敏敏的目光。
她穿着紫色的毛衣和格子长裙，衬得脸又白又小，身上还挎着一个小包，里面装了零食和魔方。
“我们家萌萌可真好看！”聂敏敏笑着走了一步，捧着许萌萌的脸就亲了一口。
许萌萌也笑着亲回去，夸道：“妈妈也很好看。”
“我们出门吧，你爸爸在停车场等我们。”
她们母女两坐电梯去停车场，进到车里的时候许易又把她们夸了一遍。
许易多年好友的儿子今天在碧水阁举行婚礼，他们应邀参加。
本来许易夫妻是不想带许萌萌去的，但他们在A市没有可以托付的亲戚，许易的父母早逝，其他亲戚很早就没了联系，而聂敏敏是远嫁。
而且很早之前还没换医生的时候，他们也针对这种情况咨询过何一鸣，何一鸣说增进她与陌生环境的接触也有利于刺激治疗，不一定是坏事。
很快就到了碧水阁，楼下迎宾处放着新娘和新郎的婚纱照，这一对新人的颜值都很高，照片里的幸福仿佛要从里面溢出来。
新郎和新娘正站在迎宾处迎客，许易的好友方恩夫妻也站在一旁招呼亲朋好友，脸上都是儿子结婚的喜意。
许易带着妻女走上去寒暄了几句，说着恭喜的话，而聂敏敏则和方太太林小芳站在一起聊天，最后话题转到了许萌萌身上。
许萌萌那会跟在聂敏敏身边，手里抓着挎包的细链子，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旁边立着的相框上系的气球发呆。
林小芳笑着朝许萌萌招手：“萌萌，还记得小芳阿姨吗？”
许萌萌眼睛移到林小芳脸上，点头，又重新把视线放回气球上。过了一会，她喊了句：“小芳阿姨好。”
“诶！萌萌可真乖！”林小芳说完，又看向聂敏敏，声音压低，“我瞧着萌萌……好似比之前好多了？”
“唉，确实比之前好了一点。”许太太叹了口气，一时眼睛又酸得要掉下泪来，忍不住用手按了按眼尾，想缓解一下突然汹涌而来的涩意。
“哎呀，敏敏你可别这样，这看得我心里也难受得紧！”说着，林小芳就搂住聂敏敏的肩膀安慰，还作势打自己，“瞧我，我就是太多嘴了！”
“这怎么能怪你？”许太太嗔怪地拉住她，又重新笑起来，“好了，这么大喜的日子，咱们姐妹就不要再说这些伤心的话了。”
许易跟方恩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情谊，聂敏敏和林小芳也是多年的好闺蜜，许易和聂敏敏的恋情正是通过林小芳牵线，可以说两家的关系好得不分彼此。
只是这几年，许易夫妻因为许萌萌的事情操心伤神，两家才少了些走动。
聂敏敏感慨地说道：“好久没见到阿凌，这一见吧，竟然是在他婚礼上。”
正说着，方凌和新娘招呼完之前聊的朋友，朝他们走过来。
方凌几乎继承了方恩夫妻的所有优点，五官俊朗，身姿挺拔，一直都是他们夫妻的小骄傲。
新娘闵雯五官也极其秀美，一看就是很温柔的女人。
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璧人，登对得紧。
方凌笑着打完招呼，就给新娘介绍许易一家。
介绍到许萌萌的时候，她还在发呆，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包括闵雯对她传达的善意。
聂敏敏温柔地摸了下许萌萌的脑袋，笑着对闵雯说：“雯雯你可别介意，我们萌萌有个自己的小世界。”
“不会的。”闵雯看着许萌萌，也笑得很温柔，“一见着萌萌，我就很喜欢呢。以后常找她玩，敏敏阿姨可别舍不得呢。“
两家人听完就笑开了。
又说笑几句，许易才带着聂敏敏母女上楼，进了宴厅。
从旋转楼梯上去后，许易被几个许久不见的朋友拉过去聊天，聂敏敏就带着许萌萌坐到席位上。
桌上已经摆好了果盘、零食盘和凉盘，一眼看去，色泽诱人。
许萌萌吃了颗巧克力，就很安静地坐着玩魔方。
玩着玩着，她突然说了句：“新郎新娘都很好看。”
她的声音并不大，说的时候还低头在转魔方，不是聂敏敏一直注意着她，肯定是要漏掉这句话的。
但不可避免的，聂敏敏还是怔了一下。
之后她才问：“萌萌看到新娘新郎了吗？今天是你方叔叔家的阿凌哥哥结婚。”
“嗯，看到了。”许萌萌停下动作，扭头看着许太太，弯眼笑了，“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肯定也很好看。”
听着这话，聂敏敏捂住嘴，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
她的情绪来得毫无防备，险些让她哭出声来。
她的喉头像被骨头卡住一样，发不出声，只能努力咽下嘴里快漫出的呜咽。
好半天，她才缓和住情绪，肩膀却还是颤抖着。
这时，从侧边递过纸巾，许萌萌的声音响起：“妈妈你怎么哭了？别哭，我和爸爸都最喜欢看你笑，特别美。”
聂敏敏低头擦泪，应声：“妈妈太开心了，没控制住。”她伸手搂过许萌萌的肩膀，“我们萌萌，要越来越好啊。妈妈等着你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许萌萌看着她止住了泪，才又重新专注于手里的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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