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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探监


  两人还不知道有长辈已经知道了他们的端倪,一路坐车到了普陀区柳园路 555 号。

  他远远就看到了那处占地面积颇大的高墙大院,高墙上遍布了带着钢刺的三层电网和密集的碎玻璃渣,里面是一座凹形的联排四层楼,只有高大的黑色铁门这边没有楼房。

  黑色大铁门旁的墙上竖着一个白色牌子,上写‘沪海市普陀区看守所’。看守所旁还有个少管所,反正都是监狱,给人的感觉相当的不好,很压抑。

  这里是国家暴力机构的直接体现,住在里面的人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坐立起卧都有严格的规定。一日三餐只有稀少的荤腥,因为专家说荤腥会增加力气加重戾气,所以必须得到严格的控制。早上 7 点馒头咸菜,中午 12 点海带米饭,晚上 18 点海带米饭。专家说海带耐消化抗饿,而且不会产生戾气,所以海带加米饭是常见的主食。

  这里的囚犯有大把无聊的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挥霍,很多人每天起床的目的就是为了睡觉,好让自己闭上眼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看。有些人会拿出好不容易攒得铅笔头,在边角纸料上一遍一遍地写着自己曾经爱过念过的姓名,然后流着泪亲吻着这些纸片睡觉。

  这里的每张纸都价比黄金,这里没有卫生纸,只有室长或其亲近的几个小弟,才有资格用笔记录下每日的监室日志。所有人吃喝拉撒以后,就像印度人一样用水冲洗身体。吃饭在蹲厕旁边,淋浴在蹲厕旁边,理发在蹲厕旁边,打架受罚的更是在蹲厕旁边,而得罪管教或老大的俯首杵在蹲厕坑里,这里的人没有尊严。

  每个人都希望第二天醒来,有亲友来探监,但每个月只能接受 1 次探监。从监室到会见室这段短短的十几米楼道,就是监室内的囚犯每个月难得的一次可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放风时间。虽然囚犯出了监室必须戴手铐或镣铐,但只有在这段通畅的楼道上,视野才不会受到阻拦,才能看到联排窗户外面的阳光、一侧的高楼、或是远处的原野。自由离开他们太久了,每个人都渴望着自由的味道,站在楼道里目光所及之处的那些对他们来说就是自由。

  牢房门口上方吊挂得电视机 90% 的时间在播放全国各大监狱的宣传教育、劳动改造、深思反悔纪录片,基本上千篇一律的积极向上,反正管教都是这么说得。有人实在无聊了,就会喊人一起扳手腕、做俯卧撑、踢踢腿、打空拳对拳;有些戾气重的实在压抑得够呛就会吵闹打架滋事。这种人如果没有打点好这里的上帝,也就是牢房外巡逻或监控墙前正偷窥的管教,就可能会被关狗窝。

  每个狭长的监室内部高度近 5 米,屋顶处有几个监控摄像头,整个监室内的每个角落都在监控之下无所遁形。每层值班的管教大部分时间会坐在监控墙前,看着各监室的在押犯发呆、打坐、走动、洗澡、甚至撸管自摸压迫喘息等等。只要被压者不按墙上的报警铃,管教也懒得管这些被关押的麻木肉体,管教们看这些都看腻了!

  所有囚犯的待遇雷同,男女又有何区别呢?但只要发现有人敢打架或聚众哄闹,就会有如狼似虎的管教拎着高电压警棍冲进监室镇压。

  管教的脾气都不太好,常用的轻罚招数是把囚犯铐在牢房铁门上,用结实的警棍狠狠地敲击对方的身体。经验丰富的老囚犯会用双手护着头部,蜷缩起来让警棍落在肩背屁股大腿这些肉厚的部位。如果是新来的囚犯有得还会怒视管教甚至顶嘴回骂,这种人往往会被打得血流满面,最后躺在地上昏迷抽搐。此时一监室的囚犯往往寂然无声,只能听到管教的咒骂声、囚犯的惨叫声、铁质牢门剧烈的震动声,大通铺上的狱友们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舞台戏。

  而重罚的招数就是饿着肚子关进黑乎乎的狗窝。每层楼的最边缘处设有一间钢筋水泥浇筑的半米高的狗窝状小黑屋,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狗窝内蜷缩着的囚犯在哀嚎在嘶吼,有些猛男壮汉能连续不停地挨着饿嘶吼几天几夜,直至吼到奄奄一息才会像只死狗一样被几个管教拖出来,在楼道拖行一圈后再扔回监室。

  每层楼有 20 多间监室,500 多名囚犯,每天都有一个囚犯名额要被关在狗窝里,以每夜的嚎叫嘶吼来威慑其他在押犯。管教每天一早路过狗窝的问话也是千篇一律:服了吗?服不服?服从者回监室,不服者继续挨饿嘶吼,在这里不需要骨气这种东西。

  当然牢房里也有节日,五一、十一、过年这些重大节日,或者有什么领导要来视察,饭菜里会多点荤腥,甚至不用再吃海带。因为这样才能让监室的囚犯有力气吼两首歌,在牢房里来回多走动几圈,晚上站在大通铺旁边值班的两人也可以多坚持着站一会儿。这样管教截取的监室录像和领导视察时的囚犯样貌才能好看一些。

  但对狱友来说,真正的节日是同监室内有狱友领到出狱通知书的那一天。巡逻的管教例行会提前一天发放出狱通知书,而这一天就是这个监室的大型节日。

  那名将要出狱的狱友会把他剩余的所有方便面、火腿肠、花生米、香烟等大街上非常普通的吃食分发给大家,这些食物对于每个狱友来说都是圣餐,有些狱友常会数着小袋子里还剩几粒花生米。只有这时他们才可以短暂脱离一顿或半顿海带的折磨,体会到分享的快乐。要出狱的狱友还会把他不穿的内衣、外衣、大衣、鞋子按监室的辈分和亲疏关系分发出去,对于没有亲人来探监的狱友来说,这些是他度过接下来阴冷寒冬的急需物资。

  有些狱友进来的时间短,心理还没变得那么麻木,会要求出狱的兄弟用心记住每一个他还记得的电话号码,只希望那位出狱的兄弟能秉承着人道主义精神,给他爱的人挂念的人带去只言片语,报声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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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风和雨柔在值班室的门卫要求下,登记了信息,出示了一堆证明材料。对方看了看,拨通了电话,有个穿着黑裤子、淡蓝衬衫的胖大狱警走了过来。胖狱警拿起一堆证明文件看了看,对两人厉声道:“规定只能直系亲属进去,其他人不准进。随身不能携带手机等任何通信产品,如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后果自负!”

  秦风把手机和口袋里的物品都掏出来,递给了雨柔,让她先在大门外等着。心中一动又回头从雨柔手里抽出了几张百元钞票,叠起来攥在了手心里。

  跟在那位胖狱警身后,半路上不动神色地跟狱警握了一下手,胖狱警脸上立即有了笑容。胖狱警仔细看了看他要会见的囚犯姓名,对着他点了点头,带他到了一楼的一间会见室。

  会见室分内外两间,中间下半截是钢筋水泥做的坚固办公台,上半截的铁栏杆一直顶到了天花板,外间是家属和狱警,内间是一个囚犯椅。

  他坐在家属椅上等了一会儿,听到对面的门外传来了镣铐拖地的叮当声,接着进来一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他双手戴着手铐,脚下缠着镣铐,体形清瘦,剃着短发,身穿黄色带编号的囚服。他坐到囚犯椅上后,身后跟着的狱警解开了他的手铐,反手将他右手铐在囚犯椅上。对面的中年人一直表现得很淡然,像是古井无波,也像是行尸走肉。

  内外间的狱警看一切弄好后,各自退出了会见室,胖狱警还拍了拍秦风的肩膀,低声道:“只有 15 分钟时间。”秦风回头给胖狱警挤出一个笑脸。

  “爸!我是秦风!”他回头望着对面安然静坐的中年人,哽咽着嘶声喊道。

  对面的中年人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怔怔地盯着对面这个男孩。他的面容就像是沉静多年的死海,终于有一天一阵风吹来,吹皱了一江春水。

  是的,春天要到了。秦风暗暗发誓,如果不能给老爸洗刷冤情,如果不能将仇家挫骨扬灰,如何对得起老爸给得这一身七尺昂扬。

  他看老爸的反应还很迟钝,主动说起了话:“这么多年来,妈妈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爷爷奶奶怕妈妈心理承受不了,没有告诉她。我也是刚刚知道你关在这里。”

  “妈妈还在宝钢做会计,她身体很好,我和妈妈过得还不错。爷爷开了家教育机构经营得很好,奶奶的身体也很健朗,就是会时常想你,老两口常常以泪洗面。”秦风慢慢给他叙说家里的一些情况。

  老爸仔细听着他说话,低沉厚重的声音传来:“风儿,你都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说着两行泪水萧然而下。

  秦风把手伸过铁栏杆之间的空隙,紧紧握住他没有被铐住的左手:“爸,社保局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知道谁在诬陷你吗?”

  老爸看着他没说话。他知道老爸可能是怕连累到他,直接用神识在他脑海中传音:“老爸,我这次来这里,就是为了了解当年的具体情况。我拜了世外高人做师傅,已经学了十多年的本领,早已不是普通人,你要相信我。”

  秦风继续用神识传音:“如果你觉得说话不太方便,或者有些忌讳怕人监控偷听,直接心里想就行,我都能感应到的。”

  老爸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那是惊奇,也是欣慰,还有丝丝悲伤。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我们秦家果然没有一个是怂货。

  他心中开始回应秦风的问话:“当时我是审计处处长,在某次日常审计过程中,发现社保资金被人挪用。然后派手下细查,发现涉及的金额之大,简直骇人听闻。当晚社保局的祝局长命令我停止审查工作。”

  秦风细细听着父亲叙说当时的事发经过:“然后呢。”

  “我责问他为什么要停止,祝某说这些资金是经过市长和市委书记首肯,才会挪作他用的。我当时很震惊,祝某是我的直接上司,只能答应了他,让手下人停止了审查工作。但我私下的查验并没有停止,经过一段时间的查证后,发现这种资金的挪动,根本不是几个人就能完成的,而是涉及了沪海很多的政府部门。”

  “后来我私下的查访被祝某知道了,他先是警告了我,没过几天我刚刚上班,就被人给带走了。我被关押之后,随身的所有物品都被没收,估计家里都被他们搜检过,只是你妈不知道而已。另外公检法的最高领导最初几年也常来盘问我,各种旁敲侧击。”

  “也就是说,陈书记可能就是他们的头?”秦风仔细品味老爸的故事,传音问道。

  “嗯,正是陈某人,他们是一个集团,不是简单的一两个人,你最好小心,不要打草惊蛇。这种大案只有中央政府才能处理,所以这些年来我三缄其口,什么都没说过。”老爸怕他太冲动,心中急忙嘱咐。

  秦风开口说道:“爸,我都知道了。你这里需要什么吗?”两人只是握着手不说话,有狱警在监控室看着,会让人觉得奇怪。

  老爸也是混过官场的人物,被关押十多年来讲话都很小心,自己的乖儿子来看他,加上一番心里话说出去,就像去了一座黑压压的大山。也轻声开口道:“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点钱还有方便面、火腿肠这些吃食给我。”

  秦风一拍脑袋,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品竟然都忘记了,大声道:“好的,没问题。老爸,这次是我太粗心了,下次一定带来。”

  “没关系,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老爸握了握他的手心。

  “你在哪个监室?告诉我房间号。”他想只要知道了监室号,下次不用走正式程序,直接站在看守所墙外,就能跟老爸神识聊天。看守所的探监次数有严格的限制,每个月只能探监一次,特殊情况才能准许探监两次。

  老爸轻轻说出了一个房间号:“305。”

  这时狱警推门走了进来,告诉他们探监时间到了。秦风和老爸恋恋不舍地道别,老爸上了楼回到监室。

  秦风神识中看到那个狭长的监室住了十五六人,只有一个大通铺,大部分人正木然地坐在大通铺上。牢房铁门上方吊着一个液晶电视,牢门一进去就是蹲厕和淋浴头,大通铺一侧是靠墙的狭窄过道。

  老爸估计待得时间太长了,睡在最里侧靠墙,听着旁边的牢友叫他‘室长’。再往里又有一道坚固的铁门,铁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天井,这小天井是每个监室每周一次放风的地方。

  他神识传音过去:“老爸,我看到你的监室了。以后除了送东西过来,可能我都会这么找你聊天。”

  老爸心中欢喜,心中给了回应:“好儿子,回去多陪陪你妈,这些年她受苦了。”

  秦风出了看守所大门,跟雨柔汇合。抬头看着头顶的乌云在翻滚飘动,云隙间逐渐亮出了一丝太阳的金光。这次来探监,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自己也不一定能做什么,但已经给他指出了一些方向。他觉得乌云背后的那丝金线会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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