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成魔 > 48.朝备

48.朝备


  极尽金红的头纱披发, 臂穿重钏,华链轻绕腰身似成流苏一般垂悬于衣下。

  小妆绘面。

  犹如神点一般将她的清冷与妩媚两相共生勾勒无遗,李青颜自铜镜前站了起来,此方她正穿着那一身丹垣女子的舞服, 待备好了一切便准备往赴这一场生死杀宴。

  有铃挂踝, 走起来的时候便是响作了一片。

  李青颜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微微侧头望着那个尚站在自己身后的僧人。

  见他身披禅衣面若菩提。

  脖颈上,还有着那一方自己留下的咬痕,虽说不见血, 但也见着醒目。

  南栖殿中一阵的沉默。

  “李施主?”

  “走吧。”她说。

  “嗯。”明灯应了一声。

  有一个人就这样站在自己的身后。

  这种感觉对于李青颜而言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有些怪异, 她自来不曾将后背留给任何人,不曾信任,更不曾有心,但如今这般看来似乎倒也还不错。

  明灯但对上了她侧眸望来的视线,便做一礼。

  李青颜收回了视线往前走去。

  兽火, 蛊焰。

  喷吐而出的鬼雾充盈在整个宫殿之中,冷色的青砖之上铺了一面绣着恶兽魋炎擒刑的大红图腾毯,奴侍们一个个头顶奉举着鲜果生肉踩着长毯不停的来回穿梭着布礼。

  推开门是一室的觥觞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流紫的葡萄美酒顺着觞盏的杯缘缓缓地流了下来。

  “西淮的丝绸那可是上等的货色,我可是一直想弄些来但是碍于没有门路, 唉。”

  “奇怪,巫魖大人不是被勒令我们不得往回出境吗?”

  “是啊, 阿汗克, 你是打哪弄来的?”

  美酒交杯之中, 兀沙正跟一群西域的马贼正扎堆聊着天。

  被围在里面边的那个卷髯袒身脸烫刀疤的马贼怀揣着匕首面色有些古怪,他一手端着酒杯摸着卷曲的胡须直作嘿嘿的笑了笑,“这个嘛,兄弟自然是有门路的,但是不好说,哈哈,不好说。”

  “你可别是走了幽洲的那条道?”忽然有人冷不丁说道。

  “幽洲?”兀沙听着有些陌生。

  “就是往一个叫嫦皑的地方走,传说那是月兰之神的故乡,受神明恩泽庇佑而得长年如春,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有些年岁的虎汉自是知道些当年的事儿。

  “既然是神明故乡你怎么说的好像是地狱鬼沼一样的吓人了?”兀沙哈哈大笑了起来。

  “嫦皑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啊,但是你可别忘了,巫魖大人有明令禁止,沙漠之地不得任何人进入嫦皑,违者……”说到了这里,本是一个虎壮熊腰的壮汉也禁不住的直哆嗦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残尸祭蛊。”

  “……!”

  话说到这里,很多马贼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兀沙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沙漠之地的住民其实并不多。

  在这等极其恶劣的环境气候之下,想要生存便只能依傍水源井口的位置来过活,而掌握了整个沙漠之地水脉的巫沼之门,便无疑在无形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这也是一干马贼与村民伏首的原由,在凶恶的马贼,也抵不过这巫沼的至毒之蛊。

  早几年前沙漠之地的住民本也有走出过丹垣城来到嫦皑的,那一批牛羊原是卖得很不错,本以为好容易有了另一条生计,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出了这一道禁令,将沙漠之中的商队一并封锁在了丹垣城中。

  只得交接,不得走出,连同着他们这些马贼的生意也不怎地好做。

  “阿汗克,你真的……”有些交情的马贼忍不住压低声音咬耳朵。

  “阿汗克,这要是被巫魖大人知道了,你……”

  “哈哈,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怎么敢忤逆巫魖大人呢?”那个叫阿汗克的卷髯马贼摸了摸鼻子笑了起来,见同行的人望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只得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丝绸,是那一年妄历小城大灾,驼商运输不足之余月兰神将自己的东西全数捐给了村民,连同着这些丝绸,就是当时捐去的。”

  “竟有这事?”有些马贼不敢置信。

  妄历是沙漠之城中环境最恶劣的一个地方,无论是饮水用食还是住居简直堪比地狱炼火。

  那等地方,是连他们这些马贼都不愿意去造访的地方。

  阿汗克说道,“是啊,月兰确实有去过妄历,我听当地的阿嬷说,早年月兰神分水施粥可谓是救济了妄历整整一城的子民,就连妄历那唯一的一眼泉,都是月兰神亲自祈祷掘出来的。要不是她当年在那里呆过,妄历怕早已是一座死城了。”

  兀沙坐在一旁听的很认真,不比巫沼的人信奉巫毒神止夜,月兰神是整个沙漠之地人的信仰。

  从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听着沙漠的人们口口传颂着有关她的神迹。

  那是自少年时期便在心中所扎根下的神往与仰慕。

  “妄历竟然出了一眼泉?”有马贼惊讶了。

  在这沙漠之中能掘出一眼活泉,便就意味着生命的延续与再创。

  “可不是,我那天摸过去,嘿!你猜怎么着,简直都比得上第二个丹垣城了,可过得比我们好多了。”阿汗克拍了一把大腿。

  “看你上奉的丝绸这么多,你怕不是把人整个妄历都给搬来了吧?”马贼有些艳羡的笑他。

  粗厚的觞杯相撞。

  皿中紫色的葡萄美酒激溅。

  阿汗克摇了摇头,“可别这么说,我是用了我羌族大半数的金银去跟他们换来的,旁的也就罢了,既然是月兰神庇佑的地方,我又怎么敢去放肆?”

  “这倒是。”有马贼明了的点了点头。

  兀沙正坐在一旁大块大块咬着羊腿听得津津有味,羝火族在这当中只是一个小族,虽然都是干马贼这一行当的,但是他们其实是没什么话语的位置。

  “对了,兀沙,我听说这一次你们羝火的献礼比往年提前了整整两日?”

  突然有人将话题一转。

  羝火是小族,往年里多是拿来垫底的,对于一个行道上的人,在羝火在旁的也就觉得安心了,孰料到今年竟如此快,垫底的位置松动的,底下的那一帮马贼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慌了。

  兀沙本是咬着羊腿,听到有人开了话当即僵住了,那口牙还在那羊腿上迟迟没有咬下。

  “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在行过毒礼的时候还惊动了亡也大人?”

  “我也听闻了一些。”

  “兀沙你们羝火可是捞到了什么好东西?也不跟大伙儿叨叨。”

  兀沙嘶咬下了那一大块肉,有些讪讪的说道,“没什么,这不奉毒宴快到了,我就听说巫魖大人喜好美色,就打丹垣城里蹲了几天,抢了个女人过来……”

  这是他原先的打算,谁料到最后反整是这个女人钳制了他们这一支马贼!

  一想到这里,兀沙就不由得觉得胸口有一口郁气不得散出。

  沙漠里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但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主儿。

  又冷又狠,偏生又长得媚艳动人风华昳丽,笑起来的时候又神奇的让人觉得如月光之华一般的温柔,柔的仿佛能掐出一片水来。

  只一点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便可做做绝世了,她却是形容皆俱,举手投足之间更见无形的杀气。

  当真是可怕!

  “哈哈哈哈,你这真的是……”这方说着,便有不少的马贼大笑了起来。

  “你傻啊,这大漠里的女人巫魖有谁没见过,巫魖大人是喜欢美色不错,但是我们又出不去,能掳来个什么货色的,还不如苍狼族的直接献了自己的女儿来的有诚意!”

  “就是啊,别说巫魖大人了,这大漠的女人兄弟几个谁心里没个谱啊,哈哈哈哈!”

  “可是……”

  兀沙这一方被众人取笑不绝,只得撑着一张老脸又不敢说什么。

  打第一眼盯到那个女子进城,他便隐约模糊的觉得她像一个人,却又莫名的说不上来,按理来讲这个外域的女子在此之前应当是从来不曾见过面的。

  李青颜推开门的时候便一眼看见了兀沙跟一干马贼正谈论着什么,只是她没多大兴致去听。

  “小心一些。”她嘱咐了身后的那个僧人一句。

  按照这里的规矩,俘虏是要被抓去干一些杂役,断断是进不了这大殿的,这和尚经年打理着庙堂,也不算什么难事,眼下这等局面想必混进奴仆之中反倒更见得安全了。

  “贫僧知晓。”明灯点了点头。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事,你有菩提金刚身可定,旁的咒蛊对你无效,如若真的……若毁了你的不坏身,我可以真元助你重修疗愈。”李青颜抿直了唇道。

  “无妨事,此事是贫僧自愿,纵使失了佛身于贫僧而言便作命数,李施主不必介怀。”

  “……”

  “此道艰险,李施主愿意让贫僧与你同行,贫僧已是欣然了。”明灯道。

  “送死送到你这样的也是不简单的。”

  李青颜本想嘲他,却终只作了一声长叹,她久久的望着眼前的这个僧人,迟疑了一会儿,便拉起了他的手,明灯犹然不解的望着她,却见她将那柄袖剑放在了自己的手上。

  “……李施主?”明灯有些怔怔的握着这一把轻巧的袖剑。

  “横竖这柄剑受了你的佛印杀不了人,便索性给你用来防身吧。”李青颜道。

  明灯握着这一把袖剑,却觉得如有万千斤重。

  习武的人将佩剑交付于对方,其中的意义可想而知,更别说是李青颜这等多疑善忌极其没有安全感且已经杀戮成性的魔教中人。

  “危难之时,但管抽剑便是。”李青颜将袖剑递给了他手收回了手,淡道,“皆作是我杀的。”

  “……”

  这是否意味着她有心愿意为自己放下屠刀?

  明灯握着这一把明明轻巧,但却重如铁石的袖剑,他望着眼前这个披着一身舞纱的女子,那是太阳的金色,也是太阳的红色,在她的身体里所迸现出一种让人绚丽的色彩。

  “阿弥陀佛。”明灯双掌合十,向她行了一礼。

  他这一身禅衣实在是太过显眼。

  李青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眸色微动,丹垣城中突遇到的夜杀氏袭击可见她的行踪已经败露,即使甩脱了他们,但是只要他们折返回花楼,但绝然能够知道妖女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和尚。

  夜杀氏……

  难道也是风乘鹤的暗手?

  ——

  朝备宴只作前礼,多是常时不见的几人在一起闲话吹扯或者灌酒炙肉,倒鲜的无趣。

  李青颜在殿台上拣了个可以窥览全殿的位置坐下。

  像她这样做为献礼而来的女子共有四人,旁的便都是那些举世罕见的奇珍异宝,而来的多半是散布在沙漠之地的马贼和商贩,极少数一部分是原住的古部落村民。

  “你是这次的献礼?”忽然有人问道。

  来往奉礼的奴仆络绎不绝,鲜果呈下,李青颜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爷,看他如此模样不作马贼便默认他是此地过境的商贩了,李青颜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正是。”

  “真是不可思议。”他笑道。

  “不知阁下何意?”李青颜皱了皱眉头。

  “可介意我坐在这里吗?”

  “随意。”

  那人便一撩衣摆正坐在了面前,他抬头望向了眼前披纱戴铃的女子,笑道,“这个位置确实是极好,那够在这里找到这个地方,看来姑娘实非凡人。”

  “随便拣了个空隙坐下来罢了,阁下可是有何指教?”李青颜问道。

  “我原是有闻村中一个屠户与姑娘擦身而过便就完全落下了他那一颗心,心里便一直疑惑,是何等的倾国容貌,能让那等浪子魂牵梦绕,一犯相思二失魂魄的……”

  小扇半开,他笑吟吟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是你。”李青颜瞬间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的人是何人。

  “三番相见,姑娘如此胆识和气宇,教让我明白了许多。”那一身金白的华衣落地,他笑道。

  “你是何人?”

  李青颜的眼神与语气变得有些危险了。

  卜一时,她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因为第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是在丹垣城,在那个名叫拂乃的男澡堂中,对方袒身露体,不经意间撞到了自己。

  那个脱口叫出了顾兄,却在她问起时改口成了顾二狗的男人。

  “你找到那个顾二狗了?”李青颜沉下了目,眼下对方敌友不清身份不清,断不得轻举妄动。

  “哈。”

  那男人展扇笑了一声,“算是吧,也就有了些眉目,毕竟他现在改头换脸了,认出来总是免不了费一番工夫的。”

  “哦?不知这顾二狗现在弃了屠夫的身份改做了何行当?”李青颜状似随口的问道。

  “这嘛。”男人抿着扇子,歪头想了想,他笑道,“应该是一个叫做采花大盗的行业。”

  “……”

  李青颜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他的话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蓦地。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睁开了眼睛,望向了对方,“方才阁下是对我说,有闻村中屠户与我擦肩而落了心,由此才来与我一见,可是?”

  那男人用折扇轻击着掌心,但笑不语。

  李青颜微眯着眼睛望着他,“如此说来,那位顾二狗可不是系心与我了?”

  ……

  小鸦立枝。

  残月正照着这一片宁静的黄沙土宫城上,那是清凉的月,微薄的纱。

  明灯柱着扫帚抬头望着眼前立设的那一尊女子像,细细的望着神像的眉目与神-韵,但见她低眉信手,浅笑温婉,拟比万千月华色。

  月,宁静的照上了他的菩提面。

  小风,轻轻的吹拂过他的禅衣僧袍。

  他只作柱着扫帚出神的望着,思绪,像是已经飞去了天远边一般,闻着这座女子像的功业,念着这座女子像的慈悲,想着这座女子像的善心。

  犹作云中仙,非是人间色。

  一旁是一棵已经枯朽的万年木,偶有几片朽叶经了这晚风摇曳,便成了一片唰唰声,如似遮月的蝙蝠一般纷飞而下。

  “哗。”

  “哗。”

  “哗。”

  是扫帚轻扫过落叶的声响,宁和的月但照了他一身素色的僧袍,仿佛透出了一抹圣洁的光色一般,小帚扫去了一地尘埃。

  静,是如月光一般的静。

  是只余远思与怀念的静。

  “你为什么救我?”

  “你杀人可问过为什么吗?”

  “呵,杀人需要什么理由?”

  “既然你杀人都没有理由,那么救人又为什么会要理由?”

  “……”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你便叫我逢兰吧。”

  “逢兰?”

  “嗯,逢兰剪香雪。”

  在掌心处曾留过一蕊落枝的兰。

  那兰。

  名唤剪香雪。

  是很淡很暖的香息,宁心静神,如扑面而来的梅雪一般,带着些微冽香。彼时,就在他的掌心处,在他的指腹上。

  明灯立于长夜里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尊对月长立的女子像。

  他记得有关她的所有一切。

  她的好,她的美,她的善,她的一颦一笑,恬宁温柔,与她的纯净无邪。如似那不染尘世的仙,她踏芳而来,为无数的人开辟了新生与希望。

  她本是那样的好。

  月虫低泣。

  奉贡的花上微沾了几色焚尘,连同着那一尊神像也见了时光洗礼后的沧桑与尘色。

  有些微的萤火照身,一点一点忽强忽弱的照上了那女子像的面容。

  “哗啦。”是水声轻起。

  明灯自井泉之中打来了一桶水,但作净了手,取了一方软巾为女子像拭洗了起来。他一点一点的擦去她发上的尘埃,拂过她眉目脸容上的残花落红,抚平她身上的爪痕。

  女子像目光温柔的凝视着他。

  洗去了女子像的一身尘色后,明灯但拂去了贡奉在香案花蕊的焚尘,便算是作了这一世中不染尘的菩提色。

  月华照身。

  忽起了的风直吹弯了那一排排红花鲜蕊,僧袍经了凉风轻扬。

  明灯久久的抬头望着眼前的这尊女子像,便作双掌合十,虔诚的向她一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神像静默,不言。

  风过。

  ……

  “是姑娘,可是姑娘,也不是姑娘。”那男人笑了笑随即抿开了折扇,说的玄乎其玄。

  “你来与我说的便是这些?”

  “之前来去的急没与姑娘正照过面,这次便作弥了罢。”男人摇手轻扇着扇子,貌容风流,一双狭长的眼睛打量着她,似笑非笑的说道,“毕竟,敢如此面不改色大摇大摆走进男澡堂的女人,我活至二十余载,也就只见过这么一个。”

  “……”

  李青颜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她抬起了头望着他,只作微微一笑,“我知道那等干瘪的一两肉确实是有些见不得人。”

  男人摇扇的手僵住了。

  她笑得端庄,笑得无害,明明是那温柔的细语,只是言词之中却满是冷嘲热讽色。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沉默了许久后便作大笑了起来,他摇着折扇,像是在强忍住笑色,整个胸膛不停的闷震着,“有趣有趣,你当真是大胆!”

  “好说。”李青颜连眼皮都没有抬。

  折扇一收。

  男人突然凑过身来,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不知姑娘阅过了整个拂乃堂的男人后,觉得哪个最合乎姑娘的心意呢?”

  “自然不是你。”李青颜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退,抬眸望着他。

  “哈,看来在下如此伟岸的男人都落得姑娘嫌弃了。”男人笑了一声,便坐了回去。

  “如此伟岸的男人?”李青颜沉默了一会儿,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见过自夸的。

  但还真没见过这随口即来面不改色自夸的,单这脸皮怕可抵得上城墙厚了。

  男人摇着扇低头自顾自的笑着。

  兽火忽然喷薄渐涨。

  殿台底下似乎渐渐有了什么事,那男人摇扇的手渐缓了些,他只作侧眸望了一眼,随即对李青颜笑了笑,“我这方来并无其它意思,只是与姑娘照个面,结识一下,便算做熟悉了。”

  “并不熟悉。”李青颜说道。

  “诶,姑娘,话可真不能这么说啊。”男人握着折扇摇头叹息道,“我与姑娘三番照面可谓是有缘,就更遑论姑娘把在下看了个彻底,这一身的清白就这么断送在了姑娘的手上,却落得了姑娘的一句并不熟悉,可不是教人寒心?”

  “不然你想直接将性命断送在我手上吗?”李青颜抬头问。

  “那就得看姑娘的本事了。”

  男人笑着站了起来。

  他握着那一柄折肩微施一礼,道,“在下尚有些琐事缠身,便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李青颜突然唤住了他。

  “姑娘可还有他事?”男人脚步微顿。

  “你是谁?”

  “我便就是我,不是谁。”男人笑了一声。

  “……”

  知道这样问问不出个所以然。

  李青颜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忽然,她问道,“你说三番相见,但我只记得在拂乃澡堂与眼下这一晤,除此之外,我们还在何处见过?”

  男人眼神微动,手中的折扇轻叩着掌心,随即转而覆手一收,他微微侧过眸,笑道,“你猜。”

  “……”

  这男人,来的莫名又走的莫名。

  李青颜坐在了殿台之上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了。

  底下的骚动乱声更渐,起初耳观之余她便早已有所察觉,只是这方俨然有见事情越闹越大的情况,李青颜听了许时随即不由得站了起来往下望去。

  焚火狂欢,底下是一渠的火渠流绕成圈,这本是沙漠之中最常见的狂欢祝仪。

  只是不同的是。

  在那底下被焚火的不是草柱,而是活人!

  李青颜眸色猛地一缩。

  “来呀!跳呀!大家一起都来狂欢吧!”

  “嗬!嗒”

  “不是,那男人虽然是个俘虏,但样貌却生得可不错了。烧!”

  在巫沼之门中,奴仆是最低贱的供人亵玩娱用的。

  起初的那一把火本是教人生恐,但随着那个苍狼族的女子的推波助澜,将朝备台上的气氛一波又一波的推向了至高,便大笑狂欢了起来。

  火,点燃了他们的激情与狂热。

  没有人在乎那在火刑中痛苦到扭曲了的奴仆。

  “……”

  李青颜剜着掌心,那火,点燃了他们的狂欢,却莫名的点燃了她的愤怒与恐惧,盛在眶中的眸有些不定而又涣散的动着,她下意识的想要握住袖中的那柄剑,却只摸到了一片空空如也的虚无。

  ……

  “这便就是贫僧的心,如若李施主愿意,只要在往前一力,便可取了贫僧的性命。”

  “但是这世上任有不少的傻人说着生命何其之重。”

  “贫僧说愿与施主同穴而伴,是真心的。”

  ……

  一时之间,便连那只手也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那个在蛊母殿中照面的女子,她此番正在找那个之前教她蒙羞的女子和俘虏,而若真教这个和尚对上她……

  “来!再干!”

  “好!姑娘当真是海量!”

  “哈,惹了我苍狼一族的人,我断教他永远沉埋在这片沙丘之下!”

  火刑过后便由无数的线蛊爬了过去开始修补着损败的肤里。

  站在台下的兀沙面有不适的望着眼前的疯狂,隐约有些想吐,虽然看惯了这些极端的刑道,他却还是觉得有些反胃的不舒服。

  奉毒,也叫朝奉毒神的宴礼。

  是信徒将自己一身的病痛毒蛊奉给巫毒神止夜,由此以得健康的一种礼式。

  在这里,会有很多极端的行径,包括自尽后得蛊结命,重获新生。

  这是一场信徒用置之死地而后的方法以求奉毒永生的朝圣。

  有一个奴仆向兀沙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即将一笺纸条递给了他,兀沙有些意外的接过了纸条,打开,便朝那一方望了过去,登时觉得一阵后寒。

  他不曾想,原来那个女人一直就在那,在那个能看见所有人一举一动的地方。

  小笺上就写了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将那个名叫明灯的俘虏带上来。

  ——

  明灯带来了。

  兀沙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扫着外边枯朽的落叶。

  朝备台上依旧是狂欢不断,大笑声与放肆声响彻了整个殿台之上,李青颜正披着那一身金红色的舞姬衣目光流离的掠过着殿台之下的万千张陌生的面孔。

  这方听闻到了声音,感觉到了有人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便抬了望了过去。

  微是一顿。

  她有些微怔的望着那个穿着一身素色禅衣僧袍的僧人如步生莲一般朝自己走了过来,像是在月下呆了不短的时间,他的衣袍之上仿佛还盛着那一席月光一般,直透着佛华莲色。

  兽火照着他的菩提僧容,兽蛊吐出的鬼雾微薰着他的衣衫,却依旧淡不去他一身的月华色。

  僧履停在了自己的不远处。

  他便作了双掌合十,向她微施一礼。

  这和尚的面容,当真是生得极好。

  “李施主找贫僧有何事?”明灯施礼问道。

  “并无他事。”李青颜道。

  “那……”明灯愣住了,他望向了兀沙,兀沙脸色便立马成了青一色紫一色样,兀沙攥着那一纸小笺,拧着一张脸凶狠狠的对着她,“这不是你差人给我送过来的吗?”

  明灯认得她的笔迹,也是如此,便在收到小笺的第一时间当即赶了过来。

  “坐吧。”李青颜神色不变的斟着酒,对他说道。

  “……”明灯尚还有些混沌不解的望着她。

  兀沙正准备坐下来,却见那女子望了自己一眼,顿生如针毡一般的起了身,知道这女人是个狠角色,只得忍了这一口气怂了下去,讪讪的说道,“你们聊,我这便离开了。”

  “你暂留下有他事。”李青颜说道。

  “……”兀沙闷着一口气,想着底下那等混乱的焚火狂欢自己也看不过,呆在这里也是不错。

  明灯见惯了她的反常与喜怒不定,但在怎般总还是能让他摸得些头绪的。

  虽然不知道她突然将自己叫来是作甚,明灯却也依了她,一拂僧袍坐在了那方绘着巫沼图腾的方形矮案前。

  “李施主可是有他事要吩咐贫僧?”他问。

  “只是起了酒兴,想找你来一起喝酒。”李青颜笑了。

  “……”

  明灯望着那面绘着巫沼图腾方形矮案上的那一杯酒,又望向了她,只见李青颜正举着杯一饮而尽,随即又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兀沙身上,尚且有些不明白她此番有何意图,便只作持着那一串佛珠立掌再向她行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饮酒。”

  搞了半天就是为了喝酒?兀沙实在不明白这些女人的脑子里装了什么心思。

  “要喝酒,爷陪你喝个尽兴!”说着,便直接拍开了一旁的酒封,整坛的灌了下去。

  李青颜没有说话,只是自顾着又斟了一杯,随即将这一杯放在了明灯的面前。

  “如何,和尚你饮不?”

  “贫僧不善酒。”

  于是,李青颜二话不说的拿起了那一杯酒直接闷了一杯下去。

  “李施主?”明灯不明白她是为何意。

  连同着一边的兀沙也是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望着她。

  第三杯。

  李青颜将满满的第三杯酒递了过去,随即望着他,道,“和尚。”

  “……”

  三杯黄汤下肚,明灯面上已经有些松驰和妥协了,他握着佛珠怔怔地望着她。

  “这小杯实在是喝不尽兴,还是换这个吧。”李青颜说着将那一壶陈年的烈酒拿了上来,这一方也是如之前那样,先是放在了他的面前,只唤了他一声,见他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便直接拿起了那一壶陈年的烈酒灌了起来。

  些余的酒水洒在了她的衣领上,顿时便作晕染开了一块。

  “痛快!”彻底灌空了这一壶酒后,李青颜酣然畅快的笑了一声。

  “……”一旁的兀沙也不由得看呆了眼。他长于沙漠之地,也算是见过不少能饮酒的女人,但像这样面不改色豪饮的还真是头一回。

  尤其是,这还是沙漠里最烈的烧酒。

  “如何?”李青颜倾了壶直至倒不出一滴酒。

  她半撑着矮案望着他,只过了须臾,便就又将第二壶摆在了他的面前,望着他,道,“和尚。”

  明灯望着案前的那一盅酒,又抬头望向了她,只作微微动了动唇,李青颜不待他说话,便拿起了第二壶酒,却不想手刚搭上,那和尚便伸手覆压在了那酒壶上制止了她。

  “施主,此地不甚安全,并不宜饮太多的酒。”明灯道。

  “你想喝酒了?”李青颜似醉未醉的望着他,笑他。

  “……”明灯沉默了半晌。

  “如果这是李施主想要的。”良久,他放下了手中的佛珠,自她手中抢来了那一壶酒,神色自定的望着她,道,“那么贫僧喝。”

  他的这一番举动全然在李青颜的预料之中。

  李青颜但望着他一举酒壶,闷头灌了下去,那酒,是沙漠中极烈的烧刀酒,烈的呛人,烈的辛辣,烈的断喉。

  和尚是不饮酒的,明灯这一饮直呛得直咳嗽了起来,却也只作强咳回缓过来之后,继续灌着。

  兀沙坐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觉得莫说这壶里是酒,哪怕是穿肠的毒-药,这女人要是想让这和尚喝下去,这和尚怕也是不会说一个不字。

  不饮酒的和尚酒量非常的差。

  “你就是这么的傻。”李青颜接住了醉的软趴趴倒过去的和尚。

  不到半壶,便把他放倒了。

  “李……施主。”

  “嗯。”

  “此地……不安全,你,若想要喝酒的,话……待出了这里在……”和尚挂在了她的身上直晃着脑袋有些艰难的想要将话说全。

  李青颜接着已经醉的一塌糊涂了的和尚。

  沉默了半晌,她却是俯于他耳边,道,“我并没有喝酒。”

  “……”明灯有些不太清醒的抬起了头想要望她。

  “给你的是酒,但我喝的是水,骗你的。”

  “……”

  “三杯让你懵然困惑,一壶让你天人交战,这第二壶,你断然会伸手阻止我。”李青颜低声道。

  醉醺醺的和尚不由得半睁着眼失笑了。

  “为……何?”

  “因为……”

  李青颜一手揽着这个和尚,忽然笑了笑,附于他的耳边低语,“我要做坏事了,得先把你关起来。”

  和尚已经完全醉倒了过去,也是好在他酒品不差,只作昏昏大睡没有撒酒疯。

  “你要干什么呢?”兀沙有些不明白的望着她。

  “和尚的身份太醒目了,沙漠之地是他乡之所,当中机关变数重重,多有我伸手不及处。”李青颜沉默的说道,“这个和尚不会武功,又生的心慈手软,在这种诡变残忍的地方是断难活命的。”

  她虽然自私的想抱着这个和尚一同沉沦无间。

  但她并不想让这个和尚死的这么快。

  这么痴傻的和尚,怕是这世上都找不出第二个了。

  她望着他能安然白首,虽然她并不曾想过自己有命活到那般久。

  “……这倒是。”

  兀沙沉默了一会儿,也表示赞同,他问道,“对于今年的奉毒宴,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握紧你的刀,除此之外不用问太多。”李青颜道。

  “那这位大师,你要怎么处理?”

  李青颜扶着醉的不醒人世的和尚,望了他一眼,道,“我会将他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个你不用担心,眼下也唯有他安全了我才得安……”

  正说着,却越来越觉得这话熟悉。

  ……

  “李施主若能保护好自己,便就是对于贫僧而言最大的保护。”被她摁在地上的和尚,却是泰然自动,只睁着那一双眼睛如此的望着她。

  ……

  李青颜沉默了许一会儿,唇角不由染了一抹自嘲的笑色。

  “哦,这里我还算熟悉,那我就将他安……”兀沙正说着,却被李青颜给打断了。

  “我亲自来安置他,你有其它的事要做。”此番醉的不醒人世的和尚,完全没有一丝的招架之力,如此安置便断然得再三谨慎不得大意轻心,更别说假他们之手了。

  “其它的事是指……?”兀沙愣了愣。

  在很久很久以后,兀沙都无比后悔当年在朝备台上接下了那一纸小笺。

  兀沙曾不止无数次的在想,如果时光能回到那一年,他一定将那一纸小笺撕巴撕巴扔进火渠里烧化了,在不然,他就是认怂屈于这个女人的淫威,吃了这一字小笺也是愿意的。

  “呼啦啦——”赤红的火把吹起翻江的红焰。

  “好!”

  “好!”

  “这怕不是把整个沙漠的美人都给搜罗过来了吧,我的天呐!”

  “你也不瞧瞧,这可是进献给巫魖大人的呢!”

  “好!”

  小足香步,一串串清脆的小铃直响成一片。

  九钩飞鹰台上,但见数十名衣着鲜艳的女子正在台上翩跹起舞,藕臂纤腰,软身嫩肤,飞旋之下身轻如燕便作了那胡旋舞,无数的发链晶珠与金铃转动着。

  撑臂间,媚眼如丝,那唇却作得娇嫩鲜艳。

  “天!我的巫毒神!”

  “快看快看!那不是羝火族的兀沙吗!”

  “哈哈哈哈,这就是他说的进献来的美人吗?哈哈哈哈,谁还敢说他没有诚意!”

  “可不是啊!哈哈哈哈哈!”

  开场的这一支舞主要是由沙漠中富有名望的几支马贼献来的佳丽领舞,旁的只做陪衬。

  兀沙披着那一身金红色的舞纱跟着其它的姐姐们跳着,那舞步见得惨不忍睹,更不时堪堪的险些跳出了飞鹰台差点跌了下去。

  转了个圈,便瞬间摸不清天南地北了。

  群舞的动作技巧并不见得难,但是要转的圈非常的多,而且速度又非常的快。

  “哈哈哈哈!好!兄弟好样的!”

  “哈哈哈!兀沙,我敬你是一条汉子!”

  “好!哈哈哈哈!”

  满堂爆笑声不断。

  飞鹰台上的一群姐姐妹妹们也忍不住掩嘴偷笑着,端看着他僵直了一张脸,全然没有方向的从最末转到了最前又转到了最末。

  金片闪目,那露出的腰身是常年奔跑的腰身,虽然堪怖的见了一排硬邦邦的肌肉但也健壮。

  只唯独在那曼妙的红纱下,那张粗犷凶恶刻的刀疤的脸与之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一时之间。

  竟是完全抢了飞鹰台上几个领舞佳丽的目光,一跃成为整个朝备台上最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线。

  那一时。

  李青颜正揽着那个醉过去的和尚,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羝火的族长?”

  “嗯,怎么了?”

  “你可想要让羝火族成为整个沙漠民众注目的焦点吗?”

  “啊?”

  “我有个办法。”

  “呵呵……”

  呵呵。

  女人的话真的是不能信。

  直到了很多很多年以后,兀沙依旧坚信了这一个认知。

  ——

  李青颜将完全醉酒沉睡的和尚彻底安顿好后折回来时,便看见朝备台上满堂哗喧,像是在谈论着什么,声浪更是一阵高过一阵,更是不时几方传来一阵仰头大笑声。

  她微眯了眯眼,耳朵捞到几句,便做笑了一声。

  正准备寻声去找兀沙,却见迎面走过来的一排身披黑袍的巫沼门子,眸色顿生一沉。

  “怎了?”

  “看,是十三蛊首回来了。”

  “诶?真的真的!”

  黑袍人的到来瞬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注意,朝备台上的诸人纷纷引颈而观,想要一睹蛊首风采。

  李青颜也不由得望了过去。

  除了在漱白山上见过的那几个人加上在这巫沼之门照过面的亡也外,其余的人有半数她不认识。

  正想着,却见有一个黑袍人撞向了自己,皱眉间,却见对方突然递过来了一粒白珠和一粒黑珠。

  李青颜一怔,却也做面色不动的收这两粒豆大的小珠给收下了。

  转头望去时,那个黑袍人却宛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但跟着人群走了过去,俯身拜见十三蛊蛊首的到来。

  万蛊作臣,一时的沉寂后,朝备台上突然暴发了一阵整齐的拜声。

  “吾等巫沼子民,拜见十三蛊使大人!”

  “吾等巫沼子民,拜见十三蛊使大人!”

  “吾等巫沼子民,拜见十三蛊使大人!”

  声浪波长,一时之间整个朝备台上便作跪了一片,李青颜当即寻了一方不起眼的偏偶屏了气息埋下了首,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过早的与这巫沼十三蛊正面交锋冲突。

  黑袍过去,那是深沉如长夜的暗,只余了十三种不同的兵器露着不同颜色的光泽。

  “闻召诸愿,我等但以巫毒神使之身,耳则毒疾,以佑我巫沼子民万世安康!”幽冷的鬼火照着,当首的那个人,正是手持琉璃盏骨皿蛊珠的亡也。

  话落——

  朝备台上一阵欢呼声起。

  正台如金蚕卧食一般蠕动而生,金蚕吐丝之下,但将朝备台与奉毒神台给联结了起来,蚕丝随即不断的收缩了起来,直将朝备台与奉毒神台给拉近了。

  神台骨座,正心的兽火如照昼明。

  两相连结的高台但作一体后,那卧食的金蚕台便作了蠕动,像是饕餮饱食了一般,斗大了许多。蚕丝紧接着从主台上不断的分化射出,一时之间竟作牵黏住了整个巫沼之门的悬浮之台!

  “巫魖大人!”

  “巫魖大人!”

  “巫魖大人!”

  万民激昂尖声,在蚕丝牵黏住所有的悬浮之台接近后,便在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里,不停的挥臂叫喊了起来。

  那是巫沼之门中所有人所敬仰的神祇。

  十三蛊使落座于一重环台之中,单跪横手一行毒礼,静候着那个人的到来。

  纤薄的冥蝶微掀着小翼如探路的小灯飞至。

  鬼火忽起。

  黑衣,墨发,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脸,只留下了见白的鼻翼与下颌,那唇,生得单薄,每在勾起时犹见凉薄与绝情。

  他自极暗中踏夜而来,拂衣之下,但落在了那方金蚕骨座之上,白骸森森,他却如坐软榻一般的靠了上去。

  “吾等拜见巫魖大人!”群声齐叩,万民伏首称臣。

  只为那骨座上一人。

  李青颜立在最末的那一方矮台之上但抬头望向了那个正坐在骨座上的男人,一时那一时在血海之渊所见一般,无出二至。

  那夜与药还生交谈的人,当真是巫魖。

  那么——

  李青颜环顾着这一方骤变了的空间。

  这丝,是经了蛊炬的丝,韧而难断。

  在这拔地数丈之高的悬浮之台,以正中的卧食金蚕为主阵,吐丝牵拉了整个巫沼之门。

  一但在金蚕阵心中开启了血祭——

  ……

  “这一次,你又要血祭多少人来练蛊?”

  “全部。”

  ……

  这样独特的空间上,确实可以让他做到,在一瞬间牵制住这数以千百悬浮之台上的人,而彻底人数血祭。

  连着蚕丝的悬浮之台如蝎尾蛇身一般不停的摇摆着。

  此时,但听闻有礼使长声喝道。

  “奉毒宴,启!”


  (https://www.xdingdiann.cc/ddk167320/8607861.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www.xdingdiann.cc。手机版阅读网址:m.xdingdian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