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飞花盛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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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傲雪听到闻然这么一问, 不由得愣了一下。
今日清晨时分, 前十的名次一排出来，整个飞花盛事就算是接近了尾声。李傲雪再也不用为后面的比试对战，过关的内容而操心, 也暂时不用抓紧时间时刻修炼了。因此她今晚难得地很放松，虽然已经无需睡眠，但她仍然早早上了床铺, 在灯火摇曳里和闻然聊天。
闻然不爱说话，更多的是听着她说。李傲雪原本也只是讲述天罗秘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飞花盛事主持对这件事轻描淡写地掠过。两人本来在揣测着各位掌门都闭口不言的原因，然而两个人都很放松，也并没有非要得到个结果，而朋友间的闲聊通常都是漫无边际, 总是越扯越远, 以致于到了最后讨论起了这个。
不过这个对李傲雪而言并无忌讳，也没什么不能讨论的。
她听到闻然这么问，也十分爽快地点头承认道：“是，就是这样。”
房门外。
容旭的手猛然攥紧了那根白玉簪子，另一只抬起来正准备敲门的手也猛然一顿。他抿紧了嘴唇, 深吸一口气, 垂着眼睛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门前。
翌日清晨。
李傲雪睁开眼。
她已入筑基, 根本无需睡眠，因此昨晚就盘腿在床上打坐了整整一晚。
外面天光微亮，透过窗纸照进来一点青白颜色。
李傲雪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觉的闻然,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物，施了个清洁术，就轻轻推开门出去了。
房外虫鸣鸟叫，昭示着新一日的好天气。李傲雪走出院子，今早她要上旸山的山顶修习御物飞行。
李傲雪是在飞花盛事第二轮比试时晋入的筑基期。因为飞花盛事从头到尾不论是比试也好，还是进入秘境也罢，都不允许御物飞行，所以李傲雪在晋入筑基之后也没有急着去修习。直到昨日飞花盛事名次已定，听完主持宣布剩余事宜，她同沈意分开之前，对方提醒了她一句，她才想起来这件事。
李傲雪当时就问对方能不能教她，沈意非常痛快地答应了。
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山道两旁绿荫掩映，鸟鸣虫叫。尽管一路上行人很少，只能偶尔在两侧长亭中窥见一两位勤奋的学子在高声吟诵，但是李傲雪一点也没有孤独寂寞之感，反而兴致勃发，连登山道的步伐都愈发轻快。
等到李傲雪走到山顶之时，就见周遭视野开阔，前方的云层中泛起红光，似乎已有红日要破云而出。
沈意早已经等在那里。
李傲雪笑道：“我本来以为我已经起很早了，没想到你都等在这里了。等很久了吧？”
沈意的长发在和风中飘扬，她摇摇头，道：“没有，刚练完剑。”
李傲雪无话可说，只能敬佩对方确实有着远非常人的毅力。
“准备用哪一件法器来御物飞行？”沈意看见了她的神情，但并没有多说话，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李傲雪想了想，自己身上目前就只有点江山和菱花镜这两样法器。点江山是华莲仙子赐予她的，但是李傲雪除了运起灵力用它将符箓的基础术式画在身上之外就再没有用过它，李傲雪对点江山算不得熟悉，若想随心所欲地操纵这法器空拍还是有一定难度，更何况这东西看模样似乎也不太适合御物飞行。
她想到这里，便对沈意道：“用菱花镜吧。”她说着，就将胸前的菱花镜拿了出来。
沈意这还是头一回见到李傲雪的这件法器。她看了一眼对方手上的这面镜子，问道：“这面镜子你用了多久？”
李傲雪算一算时日，道：“三年多了。”
沈意点点头，转身走到旸山山崖的边缘，转头对她道：“菱花镜已与你的心意相通，你让它停在悬崖边一步远的地方。”
李傲雪闻言点点头。她上前一步，心念一动，菱花镜便自她的手上飞出，停在了旸山山崖的边缘。
“让它变大一点，这样你好踩上去。”沈意在旁道。
李傲雪心念一动，这菱花镜就抻了抻筋骨，从巴掌大小即刻变成了木盆大小，可容一人站立。
沈意足下剑光一闪，御剑飞掠至铜镜的另一边。她冲着李傲雪伸手道：“你已入筑基，可随意调动全身灵力。将你的灵力灌注在脚下，站上来。不用怕，我会接着你。”
修者升入炼气之后，其筋骨，经脉都有所增长，视物也可随心与平常有所区别，譬如说可以内视经脉了。李傲雪感受了一下自身灵力的波动，内视经脉，眼看着灵力向下汇聚之后，她向前迈出一步，有些颤巍巍地一脚踩到了菱花镜上。
沈意一把扶住她的臂膀，她见对方还挺稳，菱花镜也没有摇晃的迹象，就微微松开手，虚扶住对方，继续道：“同你的菱花镜沟通心意，默念‘起’，你看看你想往哪里飞，它会带着你去的。”
李傲雪照做，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就动，而是先向前看了看。
旸山是整座极光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李傲雪现在站在这里，就能看见整座极光城的全貌。
放眼望去，从她脚下的麓山书院起，她能看到她早上来时的路，能看见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有房舍中的学子匆匆出门前往上早课。
目光一路顺延过去，她还能看到麓山书院的山门，看到旸山脚下已经开始摆摊的一条街，看到极光城的街道四通八达，挑着货担的卖货郎，开门洒水的店家。还有那远处的菩提山上露出的寺庙的顶尖，还能隐隐听见麓山书院这边和寺庙那边重合想起的钟声。
这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底下。
山登绝顶我为峰。
李傲雪的心中升起一股豪气，她想往前去，看更大的世界，看更多的风景。
她双眸明亮，转过头对沈意道：“我想飞过去。”
沈意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就见对方脚下一沉，紧接着，整个人往前一冲。
李傲雪踩在菱花镜上，她的轨迹摇摇晃晃，飞得歪歪扭扭，踉踉跄跄。
沈意没想到一向谨慎的李傲雪也能有这么冲动的一次，方才没有抓牢她，就叫对方的肩膀从自己的指尖溜走了。她心底一惊，连忙跟上去。
李傲雪的飞行速度极快，她在虽然快速但是磕磕绊绊的飞行中终于掌握住了诀窍，飞行也开始逐渐变得平稳流畅起来。眼下李傲雪心内让菱花镜往左它就往左，让菱花镜往右它就往右。她整个人身子左倒，菱花镜就右移，脚下一沉，菱花镜就下降。
这感觉十分新鲜，李傲雪多次尝试体验，以致于她成各种奇怪的轨迹上上下下飞行了许久。
沈意原先还很担心她掉下来，后来见她飞得还算稳当，便只是御剑跟在其后，并未出声。
此时正逢飞花盛事期间，极光城中并未禁止御物飞行。
李傲雪一路飞出麓山书院，飞出旸山，在极光城上空一路前行。
她在飞花盛事期间，也曾在这城中行走过多回，但这还是第一次自空中去观看。视角的不同带来的感受也完全不一样，地面上的建筑星罗棋布，街道上人如蚁行。她还在半途上看见了在晨光中闲庭信步的张修辰和乐安两人，他们双方互相看到了对方，也都笑着打了声招呼。
乐安还远远地祝贺了她一声。
这一日，李傲雪足足御物飞行了一天。
人或许都有能够只身在天际遨游的梦想，而今，李傲雪终于实现了这个从前她只敢在脑中想一想的想法。她兴奋异常，甚至往后的三日里，她都在练习御物飞行。
等到三日过后，飞花盛事的前十名就聚集在玉雪山前。
玉雪山的峰顶是皑皑白雪，再往下就是泛黄的树叶林，它的色泽丰富多彩，颜色往下依次渐变，等到了山脚下就已经变成了茂密的翠绿的树林。
山脚下有好几座凉亭，他们十人就呆在其中一座凉亭内，准备按照按照名次顺序依次上山。飞花盛事的主持宣布，要等到前一名的人下来了，后一名才能再上去。每一位在山上停留的时间不得超过半个时辰，一次只能带一样东西下山。
张修辰作为此次飞花盛事的第一名，他头一个上了山。
其余九人等在凉亭内观景聊天，一旁还有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一类的人在互相交流。
本来众人都以为，在这样无人争抢，时间充裕的环境下，张修辰必定会捧着雪莲下山。然而等对方从山上走下来的时候，却没有捧着雪莲，而是手拿着一串颜色鲜红的花朵。
李傲雪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张修辰望见众人的目光，目光寻了半天，最后对正好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傲雪笑道：“那雪莲我看了一眼，确实挺好的，长得好看，还灵力充沛，听说可用来冲击金丹，还可用来炼丹。但是这玩意儿摘下来不容易保存，我想了想，觉得我暂时入不了金丹，修为也炼制不了它，干脆就走了。半途上我看见这火狐花，想起乐安最近好像在找这个，我就摘了一串。”
李傲雪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等到她上山后，李傲雪一路爬上去，就见沿途许多花开，还有成片的灵草，有些她认识，有些她不认识。
等到上到峰顶，就能看见四下里雪茫茫的一片，最前方的悬崖边缘生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莲，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圣洁。
李傲雪想了想，虽然这东西灵力极多，甚至可以冲击金丹。但她始终认为，自己修炼出来的境界才足够稳固，倘若单凭雪莲冲击，最后也不过是空有修为罢了。
她自己不准备用，而以闻然的修为现在也无法炼制这个，因此李傲雪干脆地转身，只当自己是来一饱雪莲的风采。她一路往下，走走停停。李傲雪并非丹修，对灵草一类的研究也不深刻，这路上看到的很多东西她都不太清楚药效。直到下到半山腰，她想了想，便只是就地拿了一些能够止血疗伤的灵草，就下山来了。
随后上山的是容旭，他干脆连山顶也没有上去。飞花盛事的前两名都没有拿雪莲，他作为第三名就更不会拿了。
别人不要的，他不会巴巴地去捡。别人讨厌他，他也不会巴巴地去讨好。
容旭直接空着手下山了。
前两名都没有拿雪莲，第三名干脆空手，而排在第四名的乐安下山时更是让众人吃惊不已。
他的手里拿着一大把荷叶，非常普通的，无法炼制丹药，更没有什么特殊功效的荷叶。
张修辰头一个迎上前去，道：“你拿这么多荷叶干嘛？”
乐安笑道：“你已经把我想要的火狐花给拿了。上山的时候我想了想，别的也没什么可拿的，不如就拿点荷叶，我们做叫花鸡吃吧。”
一旁众人：“……”
张修辰看着似乎很有些惊喜，笑道：“好啊！”
李傲雪觉得这两人很有意思，她想一想，也笑着对乐安道：“我可以来吗？”她说到这里，又想起闻然，陆双和沈意她们，便道：“我再带几个人能行吗？”语罢，李傲雪觉得自己这行为似乎是有些得寸进尺，毕竟对方都还没答应她能来呢，她就想着要多带几个人。
她想到这里，正想开口挽救一下，就听得面前的笑道：“好啊。”
乐安摇了摇手中的一大把荷叶，笑道：“反正我摘了很多，可以包好多只呢。”
一直跟在纪墨身后的明珠听到这话，完全无法淡定了，立刻嚷嚷道：“那我也要去！”
乐安笑道：“都可以。”
一旁的各门派掌门，长老：“……”
这飞花盛事的前四名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离谱。各门派间辛辛苦苦商量出来的，将这雪莲作为登山的最好的奖励，结果到了最后，四个人上去了都不要？
这天寒地冻下天生地养出来的天造之物，其蕴含的灵力都能直接让筑基晋入金丹，炼成丹药还是上好的疗伤圣药，堪称活死人肉白骨，就算再不济也还能拿到旁边无上城的仙市里面去换灵石换法器啊！这飞花盛事的前四名都叫天衍宗霸占了也就算了，毕竟情况特殊，事出有因。可这前四名这样暴殄天物，瞧不上他们精心准备的奖励是什么意思？而且怎么现在还讨论起吃鸡来了？还是俗世里凡人的叫花鸡！
排在第五名的纪墨从上山到再下来的整个过程中都感觉自己在做梦。他因着名次不佳，本来都已经准备好随便看看，在山上逛一逛，做好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准备了。没想到世事难料，这前四名都不摘雪莲，竟然让他给捡了个大便宜！
纪墨抓着雪莲下山的时候，还在朦朦胧胧地想，不知道将这朵雪莲带回去献给掌门，能够求娶明珠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整整一个上午，十人都登完玉雪山之后，持续了快三个月的飞花盛事就正式结束了。
诸位宗门也都没有急着走，天衍宗也是第二日早上再出发，各位掌门，长老也忙着进行最后一次交流。
“你们天衍宗不错啊，这次前四名都叫你们包圆乎了。”
“意外意外。”
“四个人都不拿雪莲，倒显得我飘渺阁俗气起来。”
“没有没有。”
“唉，都怪沈意晋阶太快，不过这雪莲对她也没什么用了。”
“……”
当天下午，乐安埋了几十只鸡，开了一场叫花鸡盛宴。
不得不说，乐安的手艺真是不错。尽管李傲雪已经辟谷，但仍然吃的非常心满意足，整整吃掉了一只鸡。便是沈意，也默默地吃掉了一整只，连乐安准备的小食也没有放过。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第二日，天衍宗众人就作别极光城，踏上归路了。
李傲雪御着菱花镜飞行在内门弟子的飞舟旁。
她此刻颇有些心潮澎湃。回去的路同来时差不多，然而她来时坐的飞舟，回去的时候已经可以御物飞行。这一场飞花盛事，她的收获很多，还认识了很多有意思的人，结交了朋友。
李傲雪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一笑。长风吹起她脑后束起的长发，她眉眼弯弯，肤色莹白，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发光。她笑容明媚，回过头想看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极光城时，面上笑意未消，正好装进了容旭的眼里。
容旭感觉自己的心头跳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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