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3章
许从一说:“爷爷是建筑学家。下乡遇见奶奶。这房子甚至附近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为她打造的。奶奶上过几年学,稍认的几个字,独有一股高贵文气。两人结婚以后,爷爷偷偷教她读书。她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在这里?”
“对。这是他们的新房。我父亲也是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度过童年的。”
“你父亲?你很少提起他。”
“他是个文人。逃不掉文人的通病。用浪漫主义思维对待情感,害人害己。”
“你讨厌那一类人,那你为什么还去做出版行业,逼自己和他们打交道?”
他回头凝望过来:“遇见你我才知道爷爷评价奶奶所谓的‘高贵文气’是怎样的了。比起温柔妖艳,对男人更有致命吸引力。”
丛诗薇脸又泛红,忙说:“不敢当,‘浊气’还差不多。不如去高等学府找,她们出口成章,拈来全是佳句,肯定比我有‘文气’。”
他不答她。转身接掉盖在家具上的防护罩,灰尘蛮重。丛诗薇说我来帮你。按他所言,找出收纳好的毛巾掸子,又往门前端来溪水,二人同心合力,一小时左右终将各处打扫干净。桌凳几能照出人影,不觉欣慰。
忽然肚子叫了,吃饭是个难题。许从一说我们转转就回去,不必在此久逗。
奶奶的坟立在屋后百米竹林深处,和爷爷的坟茔并在一起。跟农村碑墓殊无分别,掩在杂草丛堆里,成了大自然毫不起眼的一处风光。
丛诗薇感到奇怪。他们家书香门第,老人百年后至少要在上好墓园找个风水宝地。
“他们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常说人死后不过一抔黄土,随天际撒了最好。奶奶陪伴爷爷四处漂泊,国外求学深造,各地主持工程建设,直到后来被聘为川大教授,靠多年积蓄,买了吊脚竹楼才相对安定下来。我在那里出生,出生没多久,爷爷就死了。我不知道原因,爸妈也不会提起,奶奶只肯跟我说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每年会带我来这里祭拜。葬于此地是爷爷的愿望。奶奶因为舍不得我才同意住在吊脚楼里,说要等我长大娶了媳妇,她就回来守着爷爷。”
许从一眼神业已湿润,哭腔明显。
“我从前是个很乖的孩子,奶奶在我十五岁时过世,那时候我父母已经离婚六七年,父亲居无定所,母亲常年在美国。他们回来办了丧后,问我打算。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陪着奶奶。她刚下葬那会儿,我偷偷跑回这里呆了三四天。没有人,晚上风声阵阵,树叶婆娑,鬼影憧憧,断断续续听见许多怪声,像魂魄在奔走呼号。”
丛诗薇握住他的手,眼睛里堆满柔情。
“那以后我常常做恶梦,把自己抛在荒原上,找不到明灯,找不到奶奶,找不到亲人。遇见你以后,你就成了我的明灯。”
她显得惶恐难安,自觉大受抬举。
祭拜完两位老人。天色阴暗下来。
“咱们尽快回去吧。”
天气预报真没个准。明明晴天,转眼刮起大风,刚回到屋里便已飘起雪絮。
其实蛮想多待会儿,只怕她受饿受累,故表现得着急些。
诗薇反倒泰然:“我们不回去了。我看这山里到处是宝贝,荤的素的都有,不如学学古人,野餐一顿。”
许从一越发知觉了她较其它女子不同之处。看她四处找工具,真要去挖野味的架势,不觉笑出声。当真寻到冬笋和野油麦菜,神气地抱给他瞧。那小鹿一样的表情使他移不开眼。
他爱的样子她都有,或者说她所有的样子他都爱。
厨具虽然陈旧,拾拣出来还能用。没有油盐,煮一煮就当吃了一回素食餐,且有益健康。
“你吃惯沙拉,口味大抵差不多的。”
许从一说:“你弄着,我去去就回。”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身上落了雪屑。手里提着一只肥大野鸡,臂弯抱着一瓶蜂蜜。
丛诗薇吃惊得差点跳起来,问他哪里来的。
“奶奶以前养过蜜蜂。人虽不再了,蜂却养成回巢的习惯。每逢春秋采花放蜜的好时节,总一群一群回来。我前几月来看望奶奶,顺便刮了几瓶蜜藏在一棵大树上。那树是我的伙伴。”
“野鸡呢?”
“野鸡是我打的。”
留意到他背后背着一把猎/枪。
“枪是爷爷自制,用来狩猎山中野味。”
她怀疑放置这么久的枪还能用吗?
“我在国外系统学过枪械原理知识,最基本的保养维护,比如防潮去湿还是懂的。”
看她神情凝重,忙问怎么了。
她眼睫下垂,嘴角挽出一抹惨淡笑容。“男人似乎天生对枪有一种无解的迷恋。”
“你想起他了。”
她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私藏猎/枪也是犯法的。”却也不去管他如何处置。许从一自去处理野鸡,然后到厨房准备餐食。
没有油盐,仅用蜂蜜调味。
所有不起眼的东西经他出手都变得相当好看。明明极其普通的简菜摆盘出来立刻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你应该改行当厨师。”
“我有这个打算。”
她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属于天之骄子那一类人的,名副其实的社会精英。做事轻松成事不费力。想来想去,始终难以相信他真会爱上自己。
晚上二人同睡一床。压箱底的被子,抖一抖,勉强用着。
“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不是?”
“应该算是吧。你之前问过我。”
他的手摸到她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很是喜慰,“你一直戴着它?”
“内扣反的,不好解懒得解。”
他叹了一口气。“你就不能说是因为我?”
她不说话。寻思是不是太肉麻的缘故。
“好吧,要你说一句好话真是要了命。”
天气冷盖的又单薄。她本来体寒,浑身轻微发抖。许从一狠狠抱她入怀。明明知道这样会有什么结果,宁愿自个儿身体受委屈也不愿她受丁点风寒。
但是今天的诗薇一反常态,不说抗拒,竟然主动伸手沿着他脖子往背后游走。甚至一粒一粒解掉了他上衣纽扣,嘴巴在其肩颈处毫无规则地轻啜。
中邪了?他害怕她冻糊涂,冲动为之而后后悔。刻意规避。
可是上帝呀,她的胸已经靠在他胸膛上了。身上散发出一股婴儿般的奶香,真好闻。
生理反映迅速膨胀。他不能够再多忍受。可是毫无准备,他不确定是否会伤害她。不敢冒险,不能单凭这一波喷薄而出的蛮劲占有她。
他用牙齿咬住嘴唇,想转过身冷静一下,她的身体已经足够暖和,暂时不需要温度。哪知诗薇抱住他的肩膀。
他身子一颤,哑声问:“怎么了?”
黑夜掩住脸色,难以明断心境。
她细细喘息,脑袋抵在他肩头,低声说:“男人容易对女人生出欲望,女人也会对男人有欲望。我刚才就是那样,可能我那个刚走,激素水平变化,不受控制。”
许从一忍俊不禁。她坦诚得相当可爱。
“如果你说你想要跟我做,我会更高兴。”
“我不知道。”她小声呢喃。身体明目张胆地叫嚣,对于她这种几乎没谈过恋爱,仅有两三次的小白兔来讲实在不可思议。而且几次都是同一个人,不能不说明一些问题。也许大概就是出于爱。只是她尚未学会如何去爱,如何表现爱。
这些话若教他知道,他一定特别高兴。可是她说不出口。
可能中国女人骨子里本就传统些,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有在刻意保持那种传统。
从来跟其它女孩子没什么两样,或者还要更成熟一点,在很小的时候就渴望起爱情。怎知望眼欲穿,始终孤零零一个人。所谓独身、洁身自好,都只是没有遇见那个人而已。
认识小川。先认可他的职业他的品格而后认定他的人,自然而然越来越爱。自以为爱到了一定境界,找到了殷殷相盼的爱人,实则不堪一击。
比起来,许从一更像是她的自我选择。虽然没有主动,但也不算被动。
“也许我们真能够修成正果。”她不相信往后还能遇见比他更好的人。不考虑将来他厌倦了不爱了的情况,活在当下,活在他的庇护中。这样也不错。
如此想来,不由全身放松。靠他更近一些,他由此瑟缩了一下,担心控制不住自己。
诗薇感觉到他的隐忍,略带羞涩地说:“如果一年之后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话,我不介意现在跟你发生关系。”尽管也只跟他亲热过。
许从一内心狂喜。他接受西方教育,习得了一套疏离而又礼貌的待人准则。尤其对女人,总是在安全范围以内,自持绅士姿态。让人既赞叹他的好修养又不敢过多靠近,更别说主动冒进了。在国外尚有女人追求,回国后鲜有异性问津。类比金融投资理论‘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虽然冒险,使自己将来受伤的几率更大,但乐在其中,毫无怨悔。
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胡乱吻了几口,声音粗哑。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
他不敢想象压抑已久的欲/火一旦发泄出来会在今晚迸发出怎样难解难分的热情,更要考虑可能因此而带来的后果。
“你没有带那个?”她以为他这种人随时随地兜里都会揣一两个的。
“你以为我跟你出来就是为打别的主意?或者你有意如此。”
诗薇脸上刷地一红,幸亏黑灯漆火没被瞧见。两人身上如浇油火,彼此都在隐忍也都在克制。她先行退避已算明确表态。
虽说意料之中毕竟还是有点失望。“我可以,不过你在拒绝。”
“嗯······要是······”
他知道她担心什么,纵使真的怀孕,对他而言只能算作好事,但还是尽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重又背过身去躺好。只因为她没有做好准备。
诗薇忽然意识到他比自己爱得更加清楚明了。而她始终混混沌沌,做不到内心分明,更别谈及对他们以后有任何规划与愿景。
也许我已经丧失爱人的能力了。大概为了弥补愧责,又主动靠过去,揽住他的肩背,细声说:“倘若我说我已经准备好了呢?”
他腰腹那里收了一下,惊多过喜,回答说:“一年很快,我们等最好的时候,反正你第一次是我的。”
“生米煮成熟饭。不怕拖则生变吗?”
“不,这世上如果还有能确定的事那就是我爱你。”
他还是一如既往信誓旦旦。这样的爱情正中其盼,如若白头偕老,百年未改便真是撞了天运。可惜人不能预知未来。
她一面憧憬爱情,一面不信任男人,包括许从一。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情感认知障碍。明明是个悲天悯人的感性女子,反倒在情爱上决绝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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