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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6-17


  房间里分明有个年轻男人, 米嘉这一夜居然睡得出奇安稳。

  大早醒来,阳光正好,金色光线被细竹帘分割开来, 床单上爬着断断续续的纹路。

  季舜尧还没醒,米嘉半坐起来看了眼,他正平躺着面对天花板,呼吸的声音很轻。

  她十分放松地举起两手伸了个懒腰, 睡饱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房门外, 也有一个人觉得好极了。

  季千河看着紧闭的房门, 想象着里面分床而卧,生疏如陌生人, 直到她一推门进去, 两个人立刻抱头鼠窜。

  好极了, 真是好极了, 晚点遇见艾琳, 又是一件值得分享的喜事。

  季千河从小就跟在季舜尧跟艾琳他们身后玩, 一直坚定站在甜美可人的艾琳那一边。

  在她看来,艾琳跟她哥在一起, 那就是天造地设,那就是神仙伴侣, 那就是唤起人们重新相信爱情的一段佳话。

  可是她哥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 突然就明珠暗投, 改成要跟米嘉双宿双飞。

  昨晚她认真捋了一晚上, 她哥一定不会是见钱眼开的人, 当然也不会是始乱终弃的渣男。所以,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军太狡诈!

  米嘉不仅以权势逼走了艾琳,还极其不要脸地勾引了他哥,说不定期间更是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破了她哥的处男之身,她哥也是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委身!

  想通这一点之后,季千河高兴地又爬回去直播了一小时,连吃三大碗拉面,并且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家:“明天一早,非让她好看不可!”

  季千河刚准备去开门,后面突然响起小没良心的声音:“姑姑,爸爸说,进门的时候不敲门,是很不礼貌的。”

  季千河一窘,强行敷衍:“我刚刚敲过了。”

  哪吒小朋友出了名的诚实:“你没有,我一直跟着你的。”

  季千河直接耍无赖:“反正我敲过的啊啊啊!”

  哪吒站到房门前,推着她腰:“你没有啊啊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埋土里的也要发个芽上来看看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季舜尧黑着脸看过来:“吵什么?”

  季千河平时一直皮,但每每撞见唯一能制住她的亲哥,就立马成了人造革。连忙把头低下去,眼睛却忍不住往里看。

  米嘉的声音这时候传出来:“是谁啊?”

  季舜尧回头,语气出奇温柔:“是千河,还有……哪吒?”

  哪吒连蹦带跳扑到季舜尧怀里,碰开了方才半掩着的门。

  季千河立刻看过去,只见光线昏暗,床榻凌乱。米嘉还没起呢,穿着一条丝绸睡衣,肩带半垂,满面倦容地倚在床头。

  季千河心中戚戚,看向季舜尧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失望。

  季舜尧纳闷:“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季千河推着他胳膊想往里面走,反被季舜尧推回来:“哪吒进去,你快走。”

  季千河眼中的失望更甚,还是转头走了。

  季舜尧把门关上,米嘉披上一件外套,立刻下床去拉开帘子。藏在浴室的一套被褥也被重新拿回来,扔到床头。

  哪吒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凶险,只是很兴奋地意识到,他可以在这个美好的上午,同时拥有两个人的陪伴。

  哪吒甩了鞋子,游泳起跳一般地跃到床上,用床尾的被子把自己缠成个蚕蛹,拿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神看了看季舜尧,再看了看米嘉。

  小朋友的心思昭然若揭。

  老父亲面对孩子这样朴素的愿望,根本无法拒绝,从善如流地钻进被子,再冲对面米嘉努了努嘴:“来陪孩子睡觉。”

  米嘉:“……”你戏唱得差不多就行了。

  这大一家子都喜欢表演,全戏精学校出来的?

  米嘉长叹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孩子,为了祖国的明天。她掀开一个角,深呼吸几口,也钻了进来。

  原本安静的两父子忽然闹成一团,小蚕蛹往爸爸怀里挤,季舜尧将小蚕蛹往外推。

  米嘉被撞了好几下,几次突脸。她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恶狠狠瞪着季舜尧,季舜尧却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回她。

  挑衅是吧,故意的是吧,米嘉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在哪吒又一次转过来的时候,将他往季舜尧那边一送。

  哪吒兴奋地“啊啊”直叫,季舜尧边笑边摇着头看她,米嘉抿着唇撇过脸。

  疯玩过一会儿,三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哪吒忽然想到什么,同手同脚地趴到季舜尧身上,非常熟练地将脸凑过去。季舜尧同样娴熟,捧着他脸狠狠亲了口。

  哪吒这时指了指旁边的米嘉:“妈妈也要一个早安吻。”

  妈妈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米嘉如临大敌地看着这对父子,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一点点地往后挪,再往后挪。

  季舜尧歪着头睨了她一会儿,看回哪吒:“你想爸爸也给她一个早安吻?”

  哪吒两只手捧在脸边,疯狂点头。

  季舜尧将哪吒提到一边,沿床往另一边挪。拉扯中,浴袍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肌肉纹理流畅的胸膛。

  米嘉觉得自己的神经快崩了,拼命后退,在濒临掉下去的时候被季舜尧搂住腰。

  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米嘉喘得很快:“季舜尧,你敢下嘴,我就扁你!”

  米嘉一只手已经紧紧抓在他的腰带上,随着说话的频率狠狠拽两下。

  季舜尧一双眼睛从上扫下来,纤长的睫毛落着点点碎光。他忽的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邪邪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欲拒还迎’这个词?”

  米嘉被僵了一军,跟着他视线往下看,也觉得手在的位置有一点尴尬,她犹豫着拿开了。偏偏季舜尧又有话说:“你这就是‘半推半送’。”

  好吧好吧,话全被你说了,其他人无话可说,米嘉恼得直接给他一拳。

  她硬他就软,张开手掌将她的手温柔地包裹起来。

  两个人一路都较着劲,米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两只手都被按到耳边,身体也随之倒在床上,他严严实实地覆盖下来。

  旁边哪吒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爸爸哼过一声之后,两只手紧紧捂住眼睛,却忍不住露出缝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后面贼贼地转动。

  当命运就这么无法逆转的袭来时,米嘉索性也不挣扎了,心里安慰着,留点力气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来狠狠教训这男的。

  不就是一个吻吗,肉碰肉一下,谁还没接过吻吗!

  米嘉有些痛苦地想,她还真没有,起码在存在的记忆片段里,她没有恋爱过,没有与人暧昧过,与异性最大的尺度是例行的贴面礼。

  这足以解释她在知道自己结过婚,还有过一个孩子后,内心有过多大的冲击。

  伍兮兮这个老司机对她有过一番很好的评价,她是心智上的少女,精神上的处`女,要她一夜之间就接受两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太难了。

  现在,精神上的处`女米嘉,对接下来的一切茫然失措,被他压住的手攥紧成全,她紧张得连脚趾都蜷曲起来。

  心跳声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整个胸腔都因为这阵有力的搏动而不断起伏。

  他的呼吸声亦重,看着她的一双眼睛深邃幽暗,轻咽的同时喉结性感的滚动。

  鼻腔里,则完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气味,随着他的越来越近,这股气味的存在感也越来越足。在那气味几乎扑面的同时,她死死地闭上眼睛。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米嘉意外的平静,静静等着命运的审判。

  意想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米嘉疑疑惑惑地将眼睛睁开的时候,季舜尧恰好凑到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借位就行,哄小孩的。”

  哄小孩的,你还做那么长的前`戏?其实你哄得还是本人吧!

  米嘉又羞又臊,一想到刚刚闭起眼睛的样子就觉得快要爆炸,他心里一定笑死了对不对?她用力将他手甩开,揪了揪外套,往浴室里走。

  以为爸爸妈妈已经顺利亲亲过的哪吒,高兴地蹦到季舜尧身上。

  季舜尧忽然一弓身子,脊背绷紧,将乱动的哪吒提到一边。

  哪吒歪头看着敛眉的季舜尧:“是痛痛吗,在哪里,哪吒给你呼呼。”

  季舜尧挡开热心的小朋友,说:“好了,赶紧下去吃早饭吧。”

  他朝着米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勇气,他就吻上她的。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要往回赶了。哪吒忽然红了眼圈,站在爷爷奶奶中间,说:“我们一起回家行不行?”

  陈钿心都化了,蹲下来摸着哪吒的头:“哪吒乖,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这里才是奶奶的家啊,奶奶过几天就去看你好不好?”

  哪吒歪着头转身看了一会儿季舜尧,在得到他同样否定的表情后,很是伤心地跟奶奶抱了抱:“奶奶债见,奶奶要来看哪吒。”

  季仲谋也蹲着了,两手一张,哪吒扑过去,同样是甜甜的“债见”。轮到季千河的时候,哪吒抬头看了她几眼,扭头跑。

  季千河:“……”

  这特么还真是再见了。

  哪吒小朋友心思纤细,情感丰富,每往外面多走一步,就十分不舍似的跑回去再来几个爱的抱抱。

  陈钿跟季仲谋是又难过又想笑:“这孩子就是这样,太重感情了。”

  米嘉一直在旁看着,想了想,过去拉来哪吒的手,问季舜尧道:“上次好像听你讲,还欠哪吒一次迪士尼?”

  季舜尧几乎立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点头:“是,不过最近比较忙。”

  米嘉看向季舜尧父母道:“爸妈,要不这样,过几天你们有空的话来带哪吒去逛逛那个公园,小姑子不也正好放假在家吗,一道散散心吧。”

  季千河一听就知道这人要笼络,坚决不让她得逞:“这么热的天,人又多,我不去。”

  陈钿直接拆台:“前阵子都快四十度了,你不也嚷嚷着要去吗,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季千河说:“那也得分人啊,你们老的老,幼的幼,我去了能干嘛啊,帮你们提包?”

  米嘉直接没理她,接着道:“小姑子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去的话你们别逼她,倒时候我帮你们找个向导,全程都不用排队的。”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米嘉。

  米嘉被盯得毛毛的,忍不住,问:“你有话就说。”

  季舜尧笑了笑,说:“你跟以前很不一样。”

  米嘉一怔,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

  米嘉以前是什么样的?

  季舜尧绞尽脑汁,最后是借用的朋友闵西泽的一句形容,绵软细腻的像是一只南方的白面馒头,连外皮都被蒸得酥软薄嫩。

  吃的时候,谁都会说吃不下,其实拿手一捏,全是空气。

  季舜尧那时候很讨厌他用这样一副登徒浪子的语调评价一位姑娘,煞有介事地跟他拉下过脸,说:“你不要轻易地给一个人下结论。”

  闵西泽对他的反应十分惊讶,一时作为玩笑说给过朋友们听。

  跟米嘉的第二次遇见,是她自己找上的门。

  彼时他刚刚动了创业的心思,因为缺乏启动资金,四处磨嘴皮子说服天使投资人。他同时还在某家公司任职,挣扎在选择安逸和放手一搏之中。

  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很难,有时候却又很简单,集团的大股东找到他,很苦恼地告诉他,自己的女儿最近迷恋上了一个男人。

  “回来的时候,她很兴奋的跟我描绘他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画画:这里是鼻子,这里是眼睛,这里是嘴巴……我说好的,好的,女儿,你直接告诉我他叫什么就好。”

  他双手交叠着摆在桌上,浅笑着看他:“她说那个人叫季舜尧。”

  米嘉以走后门的形式,成为他这位COO的一员秘书。她和其他人一样,梳着干练的马尾,穿着成熟的职业装。

  身体的曲线尽管已经完全是大人模样,然而尚且保留着婴儿肥的一张鸭蛋脸上,五官柔又秀气,眼睛里还留着孩子的清澈干净。

  米嘉站在办公桌前,看起来想跟他做一个自我介绍,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季舜尧抱着文件急急地站起来。

  “Sorry,有个会议,让Jamie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季舜尧回来的时候,米嘉并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他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一沓文件绕到最近的部门。

  格子间里的男男女女都没在自己的位置上,米嘉给所有人点了咖啡和一些点心,大家一边轻松的聊天,一边吃着东西。

  他们是科技企业,走在行业最前端,管理方式也追求先进,工作环境保持轻松和自由,只要你能在规定时间完成额定的任务。

  季舜尧不大会关注属下是否在上班时用过早午饭或是下午茶,今天一反常态地屈指敲了敲玻璃:“米嘉,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米嘉见过他在讲台上挥洒自如,也见过他回答同学刁钻问题时的游刃有余,哪怕是拒绝她,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意。

  米嘉以为他是绅士,没想到他的坏脾气这么早就开始显露,跟在他身后,总觉得那高大的背影即将变形,化身成洪水猛兽向她奔袭。

  季舜尧停下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即将要撞上的时候,他扶着她双肘,一点温情都不给地将她推到很远的地方。

  米嘉怔了怔,说:“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季先生?”

  季舜尧一愣,反问:“你喊我什么?”

  米嘉需要仰起下巴才能跟他对视:“我说……季先生。”

  季舜尧耐着性子说:“大家都喊我老大,或者如果你喜欢,直呼我名字也可以。”

  米嘉说:“你现在是我老板,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米嘉声音很清脆地喊:“老大。”

  米嘉:“老大,我刚刚是惹你生气了吗?”

  季舜尧冷冷看她:“以后不要在上班时间请大家吃东西。”

  她先是点头,又很不解:“公司规程里好像没有哪一点禁止员工上班请客吃东西。”

  季舜尧说:“公司章程里面没有,但是在我这里,有。”

  米嘉又觉得疑惑:“可是Jamie说,我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让大家走得更近。”

  季舜尧微拧着眉心盯着她,她立刻就缩起脑袋:“我知道了,老大。”

  继续往回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后面轻声细语,季舜尧扭头看她,她就乖乖闭嘴,他一回头,她立马故态复萌。

  办公室门前,她像是终于找到契机和勇气,拦着他道:“其实你生气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是不喜欢我出现在这里,是吗?”

  季舜尧微微抬着下巴看他,样子清冷而倨傲,他声音里也是淡而疏离的:“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米嘉除了被她那些烂桃花穷追猛打的不堪回忆,从小到大其实根本没有感情这方面的经历,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是最近才有的体验。

  一个人若是没有经验,就只好学着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也对被喜欢的人发动猛烈的攻势。

  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也被正面警告过十分反感她所做的一切,所以米嘉反而放下包袱,反正,也不可能被讨厌得更厉害了是不是?

  季舜尧走到哪,她便走到哪,不该她出席的会议,她也会假模假样地抱着资料袋,只是为了站在外面等他出来时,第一个看见他。

  不仅仅是上班的时候要紧紧靠着,下班之后也要尽可能地多待一会儿。他加班,她就陪着,一边看着他办公室里透出的点点灯光,一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想着回家之后大吃一顿。

  他开车回去,她就沿途跟着,一直等到他妈妈或是别的佣人,帮忙开了院子的大门,她缩在方向盘后面,想,那里,会是她以后的家。

  米嘉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和新闻里唾弃的“痴`汉”、“变`态”极其相似,为了不让他跟更加反感,做的很多事都是默默的。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别人甚至不让他发现她的这些小心思,但是陷在爱恋里的人,很多事情都是遮不住的。

  她看他时的眼神,跟着他走的注意力,取餐的时候会特地给他看起来更丰盛的那一盒,就连车子,她也尽可能来的早一点,就为了能跟他停在隔壁。

  公司里的流言渐渐甚嚣尘上。

  一把手的女儿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COO,金童玉女的组合不仅足够养眼,强强联合的搭配也是一大焦点。

  有能力又怎么样?没有足够的资本,还不是沦落到给别人打工。娶了老板的女儿可就不一样了,泰山再怎么精明,女儿的那一份也还是大方的。

  何况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连闵西泽都听到风声,借着艾琳生日的机会把他约出来。节奏缓和的慢摇吧里,季舜尧一连谢绝多个染着脂粉香气的橄榄枝。

  闵西泽的打趣正是这时的事情,他甚至特地问侍应生要了一盘金银馒头,捏着其中白面的一个,说:“以为你喜欢有滋有味的花卷,没想到竟然是干瘪无味的馒头。”

  闵西泽跟友人们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上次去他们公司开会,有个长相颇有几分可爱的女孩在会议室门口等他,大家都笑他说那个女孩要断了舜尧情路,让他出去把她赶走,他却说:随她好了。”

  大家都笑起来,闵西泽说:“后来才知道,那个是大股东的女儿,小小年纪,名下的财产已经是天文数字,大家又说他聪明,其他人还在拼命地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倒好,已经站在终点线了。”

  艾琳觉得十分好奇,问:“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一个?”

  她几次到季家做客,总在门前看到陌生牌照的豪车,几次撞见,留心去看,开车的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闵西泽更加纳罕:“原来连家门朝哪都摸过了,看来是动了真心。”

  季舜尧这时候冷冷打断,说:“不要再提她了。不过就是小孩子的一场一时兴起的游戏,谁当真的话,谁就是傻子。”

  一直在隔壁桌坐着的一人忽然站起来,不小心碰到面前酒杯,发出很大声响。

  闵西泽眯着眼睛去看,愣了一愣:“你那个小孩子居然在这儿,刚刚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季舜尧立刻回头去看,米嘉带着一身红酒渍,埋头跑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位。

  季舜尧的借口去洗手,在卫生间外见到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说她娇滴滴,是因为不过只是湿了衣服,也值得她大动干戈地哭鼻子。

  她一边捧水一边冲洗身上的酒渍,却只是越来越糟,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印出内衣的边缘和颜色,是淡淡的少女粉,还有草莓花纹——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看得这么仔细,所以亡羊补牢地移开眼睛,脱了外套将她整个罩起来,说:“这种小事,就别一直哭了。”

  米嘉却磕磕巴巴地告诉他:“我不是因为衣服脏了才哭的。”

  季舜尧一挑眉:“嗯?”

  米嘉说:“不是一时兴起,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只是非常喜欢你。”

  事实证明,米嘉真的没有说谎,他尽管不是一个穷小子,但跟她的家庭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为了能够嫁给他,做过很多愚蠢又决绝的事。

  直到她忧心忡忡的父亲,最终被她的孤注一掷所打动,他们才能牵着手走进教堂,彼此承诺一生。

  米嘉尽管出身豪门,但并没有小姐的架子,她对他的父母尊重,对他的朋友友好,但是,也仅限于此。

  除了父母因为感情不佳分居,她没有受过一点挫折。从小在父亲庇护里成长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十分纯粹。

  她对人的态度也很是耿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不,那也就算了,要么远离,要么冷遇。

  米嘉跟季舜尧的婚姻并不被人看好,季舜尧的一帮狐朋狗友平时玩笑,这种时候坚定地站在了对立面的,他的父母亦然。

  这样的一场婚姻注定高成本低收益,倒不是说季舜尧会在钱财上受损,而是他迈进围城的这一刻起,吃软饭的名号会跟着他一辈子。

  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名誉二字。父母与朋友忧心忡忡,对米嘉保持戒备,米嘉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渐渐的跟他们疏远。

  那时候的米嘉非常自我,优渥的生活保证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世故和圆滑是讨生活的人的基本素养。

  像今天这样,明明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她,却依旧用笑脸来面对,也会有意无意地用些小办法来讨好他。

  这样的行为,在以前的米嘉身上完全不敢想象。

  很难界定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季舜尧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执念,觉得宁可她天真,宁可她单纯,把她像金丝雀一样的圈养起来。

  她的成长却远超他的想象,突如其来的意外,失去记忆,失去父亲,一个人孤身在外,她有太多需要自我调节的地方。

  车子里静悄悄的。

  哪吒这两天玩得太疯,这会儿被车上的颠簸一晃,已经沉沉睡去。

  只剩下各有心事的一对夫妻。

  米嘉失忆之后,曾经试图找回过自己失落的记忆,可是却每每因为忌惮那些不堪的往事,所以宁愿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如今在季舜尧的口中得到印证,她只觉得一张脸臊得慌,根本没办法直视他。

  幼稚而且固执,是她在听完这个故事后的第一感觉,用这样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换来的爱情,她从来不屑。

  而无论季舜尧叙述用了怎样平缓的口吻,过去那个没事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小公主形象,还是一下就鲜明起来。

  她原本觉得现在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曾经寄希望于失忆之前有过别样的人生,如今想起来也不过狼狈二字。

  对于过去的探寻,像是抽着抽着突然断了的毛线,不是正确的颜色,她不想去接上,就任凭剩下的一团杂乱地堆在那里。

  米嘉看了一眼怀里呼呼大睡的小朋友,烦躁之中伸手往他口袋里摸了摸,如愿找出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撕了一颗,放进嘴里,苦涩的味蕾一下被浓甜的糖味冲击,她皱了皱眉,又找纸过来吐了。

  “哎,季先生。”她引起他注意,有点艰难地说:“以前的那些事挺荒唐的,真是对不起了啊。”

  季舜尧一愣,听见她接着道:“以前我那样缠着你,连带着你名声都坏了,应该让你挺困恼的吧。”

  季舜尧踩着油门的一只脚稍稍用力,车速一下飙到八十,导航里传来此处限速五十的警告,他方才回神过来,踩了踩刹车。

  “以前的我应该是被宠坏了,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夺过来,从来不知道怎么样去尊重一个人,怪不得你家里人那么反感我,就连我自己也对那个人喜欢不起来呢。”

  季舜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

  “不过呢,”毕竟是自己做的缺德事,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替自己辩解一下:“你答应娶我也是挺让人意外的,所以这些恶果就要你自己尝咯。”

  季舜尧默然,半晌,他带着几分讥诮说:“是啊,我们都做错了事,所以米小姐后来失忆,我则被罚独自照顾哪吒。”

  米嘉心里小小纳罕一声。

  侧了侧头去看他,侧脸绷得紧紧。

  所以,是因为被说中心事,生气了?

  季舜尧等红灯的同时,开了窗户,将屈起的手肘搁在窗户上。早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几分凉意,刺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为什么要娶她?因为权势?因为金钱?因为唾手可得的成功?

  季舜尧不知道是她小看了曾经的自己,还是小看了曾经的他。

  他决定牵起她手,告诉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他季舜尧的女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背负上一切的非议与质疑。

  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对他有什么样的助力。

  就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

  她在窗户边撩动长发的时候,阳光轻轻洒在她的身上。

  只是那么一眼,他就知道是她了。

  他不想跟他打那个赌,赌谁先喜欢上谁。

  他一直都很想告诉她,不一定是她赢,因为他也已经喜欢她了。

  她不知道,她不懂。

  因为她真的不再是她。

  米嘉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得罪到了脾气很大又很小心眼的陌生丈夫季舜尧先生,从他父母家回来之后,他就又开始了跟她的新一轮冷战。

  是的,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但……真的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她才这么确定啊。

  米嘉觉得自己忽然挺像哪吒爷爷斗蟋蟀时的样子,蟋蟀动得太快,就忙不迭地用小棍拨它,等到蟋蟀不动了,又忍不住拿小棍去撵。

  可季舜尧是吞了秤砣,铁了心地不理她,不管米嘉多有存在感,忽略,一律忽略。

  哪吒小朋友沉浸在自己要去见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兴奋中,虽然他这一代根本没看过如此古早的动画片,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出去玩就足够开心了。

  他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掰着手指头在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迪士尼,并且整天缠着米嘉给他收拾东西。

  而在米嘉看来,这样小的小孩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所以从初一拖到十五,直到后一天就要出发,她这才拎出哪吒画着孙悟空的行李箱。

  出游定了两天,加上前一天的准备和后一天的休整,哪吒要在爷爷奶奶家创纪录地待上四整天。

  米嘉如今做事稳妥,给他准备了五套换洗衣服,想得是哪怕一天一套,就是不洗也还能多出一套来备用。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将那印着孙悟空的行李箱关上,哪吒正坐在她身前,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她。

  似乎在问:“这就完了?”

  米嘉耸一耸肩:“好了哦。”

  一天没见的季舜尧这时进来,哪吒听到动静,就如同上了发条的钟,滴答滴答地快速走起来。他飞奔过去,抱在季舜尧的长腿上。

  季舜尧立刻蹲下将他抱起,依照惯例先三百六十度地开了一次飞机。再把儿子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见到她,他充满喜悦的眼睛似乎都晦暗几分,米嘉假装没看到,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礼貌还礼,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问的米嘉,但她觉得更多的还是在征求哪吒意见。哪吒小朋友忽然皱着眉,发出十分哲学地一声叹息。

  米嘉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不愿意在季舜尧的面前露怯,所以抢在并不伶牙俐齿的哪吒小朋友面前道:“都整理好了。”

  哪吒小朋友吃了哑巴亏,可又觉得自己反驳她的理由不够有力,只是默默从季舜尧身上下来,跑去床上摸了两件玩具下来,交到他爸爸的手里。

  季舜尧差不多能明白他们俩的分歧,开箱子之前先征求了米嘉的意见:“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再帮哪吒检查一下?”

  如果他二话不说,当时就打开箱子,米嘉一定会因为不信任而变得十分恼怒。但他这么语气婉转的提醒,米嘉立刻就没了设想中的尴尬。

  “嗯,我可能是少放了一些。”她盘腿坐到地上,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季舜尧先将外套脱了,又解了袖扣挽袖子,因为害怕袖扣可能会扎到哪吒,他四顾望了望,准备将之安全地放在某个桌面上。

  米嘉这时候伸出手,说:“你给我吧,我帮你拿着好了。”

  原本冰凉的袖扣,因为被他体温熨帖过,落在手心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暖意。

  米嘉一阵莫名其妙的气短,心脏也跳得不甚正常。

  他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白而干净的手臂,肌肉硬实,线条流畅,男性的力量显露无疑。

  季舜尧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生动演绎了一个父亲的高大形象。

  只有五套衣服,显然并不能让他满意。独立的餐具,消过毒的奶瓶,方便喝水的鸭嘴杯……单是这类生活用具就占去大半箱子的空间。

  哪吒还抱着他钟爱的玩具,甚至提议能否将那辆宝马小车带进园区。

  “不可以。”老父亲铁面无私,温柔而严肃地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从他挑拣出来的一堆玩具中选出他玩得最多的两三样。

  米嘉惊奇地看着方才空空荡荡的箱子,此时被装得鼓鼓囊囊。这对于一个全部身家不过一个行李箱的她来说,起初难以理解。

  但听过季舜尧一一解释,她又觉得确实都有必要,联想起上次跟他们逛街,孩子的东西占满整个后备箱的事,承认带孩子是一件技术活。

  米嘉唯一不太理解的是,季舜尧为什么要给哪吒带这么多的短裤。听到她提问后,哪吒借口要玩玩具,拿着他的变形金刚去了床上。

  季舜尧得以跟她好好解释,说:“这算是我们季家最大的一个秘密,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不要拿出来取笑哪吒。”

  米嘉心想怎么可能,就见他勾了勾手指。

  米嘉往前稍微一倾,他半边身子已经罩了过来。两个人凑得极近,他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不停扑打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哪吒不喜欢穿纸尿裤睡觉,但他经常会控制不住半夜尿尿。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忽略,但要记得给他足够多的小短裤。”

  米嘉心跳如擂,他说什么几乎没能听清。

  季舜尧坐直了身体,勾唇淡笑:“懂了?”

  米嘉收回过分炙热的注视,低头看向那箱子:“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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