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暖阁趣
“可能吧……”他欲言又止，神色微异：“可那女子伤了容貌，流景并不知道她的真实模样。我们追着赤眼妖兽寻遍了楚国和夏国，也没有结果……”
我一阵欣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我能帮助流景解毒，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殿下和流景去临泽的万春楼，是想找那位梦蝶？”
“恩，可那舞姬不是梦蝶……”他沉了沉眸：“不巧的是，陈益达的人盯上了她，将她杀了，引你到了临泽……”
一阵沉默，不知怎么，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其他事情，可楚夜麒显然不愿意明说。
夜静深沉，能听到冰雪融化的声音。我跟着楚夜麒走进洛神长廊，白天里长廊五光十色、彩绘鲜明，如今却是阴气森森、深不见底。两侧松柏紧密排列，遮去了大部分月光，楚夜麒的神色也不可辨。
我道：“你们还会继续找梦蝶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有什么线索吗？”
梵音长廊很快走到尽头，北院住处大大小小十数殿，灯火幽闪，月色凛冷。
“有一点线索。”他看向我，清潋眸光有一道犀利的光划过：“梦蝶她身上戴了一块会发紫光的石头。”
我脚下一滑，差点摔下了台阶。
头顶红梅密密麻麻编织成鲜红的花网，如血色漫开在眼前。他伸手抓住了我，一双幽黑无边的凤眸紧盯着我的面容，语气听似平静：“我记得，你脖子上的金锁玉也能发光……”
“啊？是……里面是块荧石！发出的是微蓝的白光！”我慌忙解释：“是母妃给我的项链，说我从小就戴着的……和梦蝶的不一样吧？”
我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心几乎跳出嗓子眼。还好母亲特意命人用白玉包裹住了里面的紫石，紫色的光过滤出来，变成了淡淡蓝色……
他眸深无底：“第一次见到你时，流景说你很像梦蝶。”
“怎么会！”我瞪大了眼睛。当年我满脸纹面，他不可能认出我的！
他视线移到了我的眼眸：“因为梦蝶的眼睛，和你一样，也是紫色。”
一阵冷风剐面，一旁梅树剧颤，落下簌簌雪花。
我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紫眼睛的确不常见……我听母亲说，外婆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统，外曾祖父的眼睛就是蓝紫色的。”我笑了笑，又道：“殿下有没有派人去西域找过？西域人里就有不少紫眼睛的人。”
“找过……但没有结果。”他眉心紧蹙，红梅傲雪满枝，额心一点朱砂却妖冶如血。
我：“……”
长老们得知我来了神庙，说要与我商议年祭之事。我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离开了楚夜麒，去往议事厅。
年祭是夏国仅次于祭天仪式的另一庄严隆重的祭祀。以往年祭都由母亲主持，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我接管了母亲的神职，今年的年祭换成我来主持。考虑到赤眼妖兽还未擒获，皇上命年祭仪式一律从简，避免人多出乱。
我与众人商议完此事，又去何校尉那安排了第二天的巡防路线，一直拖到深夜才回住处。
两盆红彤彤的炭火把房屋烤得热如春夏，落雁趴在我卧房外的波斯毛毯上酣睡着，而一旁的暖榻上却躺着楚夜麒……
阿永赧然道：“殿下想等郡主回来，于是倚在榻上看书来着。可能今儿个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试探着道：“小的去叫醒殿下？”
我连忙制止了他。
我不敢叫醒楚夜麒，不敢再听他说梦蝶的事情了……
阿永会错了意，贼贼一笑：“那小的就先出去了。”不待我回答，他一溜烟儿就带上了门……
屋里就剩下我和楚夜麒两个人，还有落雁一只狼……
楚夜麒睡得很香，月华如水银穿过冰绡纱窗洒在他身上，泛出一圈圈银色柔光，霜雪无暇，他轮廓分明的俊颜美若白璧……亦如当年我第一次见他的模样，一袭白衣如圭如璧，如琢如磨，只是那时的他，刻意掩去了眉心的朱砂痣。他站在千佛塔地宫的牢门外，天顶一束圣光洒落，宛若谪仙降临。
我问他为何不怕我？为何要救我？
他却戏谑地回道：“你听过《白蛇传》的故事吗？被压在佛塔下的妖精，多半是好的。”
他帮我解开了地牢迷宫，带我逃出了千佛塔。
他一直没告诉我他的身份，也没说清楚他为何要救我。我们从梁州一直逃到了池州，穿过大半个楚国，躲避官兵的追查。同样是东躲西藏，他却深谙“大隐隐于市”的道理，我们走官道、住客栈、过城镇、逛闹市，一路上假扮富家兄妹、江湖游侠、世家主仆、戏班搭档……
当年的他，对人极为温柔，绯唇总是勾着一抹柔笑，凤眸清澈能照得出人影。再沮丧的事情，再糟糕的环境，他三言两语就能让人心情变得一片锦绣花海。
后来我总会去想，如果那时我没有不辞而别，结果会怎样？他会不会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会不会一直善待我？
往事如烟，浮光掠影，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如今，我以夏天心的身份来面对他……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其实就是梦蝶。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饰。
我不知自己还能假装多久，还能编出多少个谎言欺骗……
噼啪细响，火红炙炭在盆中爆出一串儿火星，烛光摇曳成影。
我紧捏的拳头缓缓松开，指甲已将手掌刻出了一道道红痕，手心满是汗渍。
猛然，他翻了个身，我着实吓了一下。
再看他仍旧睡着，浓密的睫毛盈满烛辉如蝶翼般微微颤动，好似在做着一个不安的梦……
他身后放着我的绣篮，昨晚我睡不着，在这榻上绣花，今早出去得急，没收拾绣布和绣线。我再定睛一看，绣篮边的针线盒子竟然敞开着！一根根细长尖利的绣花针灼亮刺眼！
楚夜麒此刻若再翻个身，弄洒了针盒……
我倒抽口凉气，赶忙起身过去拿针盒。
可我不高，手也不长，隔着楚夜麒这么个大人，踮着脚也够不着针盒！
我屏住呼吸，蹬了鞋爬上暖榻，小心翼翼弓着身子，悬在楚夜麒的上方伸长了手……终于，拿到了针盒！
我心口一松，然而一时大意，脚下不稳，身子猛地一晃！一阵天旋地转，稀里哗啦，叮咛咚咚，一连串儿细碎落针声……再回神一看，我手中那盒绣花针全都洒在了楚夜麒身上！身上！上！
“……”
楚夜麒穿了件绒裘外披，细密如丝的银针落入他银色绒裘中简直如同水滴落入了汪洋大海！
我彻底傻了眼，僵跪在他身侧，他裤腿上、衣袖上、肚子上……此刻真闪烁着一片密密麻麻的光！我后背嗖嗖嗖地冒风，全身鸡皮疙瘩，仿佛自己已然被针扎成了刺猬了！
容不得多想，我如饿虎扑食一般趴上了暖榻开始捡针！一根一根又一根……趁着楚夜麒没没醒来，我得把手贱的残局收拾好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
我猛一抬头，就对上楚夜麒那双漆黑无底的凤眸……
我：“……”
“你在……做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视线落去了我的手上。
此时，此刻，我一只手捏着银光细亮的长针，一只手不偏不倚按在他的大腿……内侧，再往上一点点，好像我要对他命根子做点什么一般？
“咳咳咳……”我羞得面红耳赤：“殿，殿下，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赶忙举起双手呈投降状，极力解释：“我原本想收拾绣花篮子，却不小心弄翻了针盒，洒在殿下身上……等等！殿下别动！”我大吼一声，猛地上扑，一把将他按回了榻上！速度之迅捷，气势之雄壮，动作之放浪！只能用“不要命”来形容！
楚夜麒一脸惊愕。
“殿，殿下先别动，你身上好多针！还没找完！乱动会扎到你的！”我不敢去看他面上的表情，只得破罐子破摔了。
我埋头继续找针，一根一根又一根，手抖，口干，舌燥，心跳砰砰砰……
楚夜麒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笔直躺着，一动不动，任由我在他身上翻了个遍……找了个遍……
“殿下，抬一下手？殿下，把腿打开一点……再打开一点……”
他：“……”
我瞧着他腰带缝隙里还落了根针，于是大手一挥，将他腰带也解了下来，而后紧贴着他的腹腰摸了一圈，又摸了一圈，不得不说，他绷紧的腹肌很有手感，线条分明，结实滚烫……
“你摸够了吗？”楚夜麒冷不防一声，我如同被电了一般，整个人弹跳了起来：“好了。应该没针了！”
我强作镇定，找回了点理智：“为防万一，殿下还是换套衣服比较好。我去找套衣服来……”我起身就想离开，结果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他手掌滚烫有细密的汗渍，清幽冷淡的凤眸已漫开无边的柔情，猛地他将我一拉，结实有力的手臂环住我腰身，将我压在了暖榻上！
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声音沙哑又性感撩人：“为防万一，要不要将我衣服也脱了，看看里面有没有针？”
我心尖儿一颤，一阵心神荡漾，他这话……是在调情吗？
“不，不用脱衣服的……应该没有针了……”我舌头打了结：“殿下，不早了。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殿下过去睡吧？”
“你赶我走？”他微微蹙眉，眸中却含着笑意。
我磕磕巴巴不知所言：“刚才不小心吵醒了殿下，殿下一定还很困。殿下不去睡觉吗？”
“我现在全无睡意了，你把我吵醒了，怎么办？”他俊美无涛的脸面泛出淡好看的红晕。
“那……殿下再看会儿书？”我垂着眸不敢看他：“殿下若不愿挪地方，那我去客房睡，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我推了推他，可他丝毫未动，手臂抱紧了我。
“心儿这是害羞了么？你脸好红~~”他凤眸含笑，笑容灿若繁星，若晓月春花。
我强自镇定：“我去给你拿床厚褥子吧，这儿靠窗，半夜起风会很冷……”我试图逃出他的怀抱，他却压了上来：“不用，你陪着我，就不冷了。”
我整个人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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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艳溢香融，淡淡烛光洒在人影上，晕、眩之中隐约听见他、咬、着我的耳朵动、、、情道：“心儿，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脑袋噼里啪啦炸开绚烂的烟花，我被他推进了一片五光十色的花海。
我做了个梦，梦里飘飞粉紫色的桐花瓣，连接天上的云彩，都变成了浅浅的粉色。我与楚夜麒相拥在桐花树上XXXXXXXX。他说他再也不会离开我，要和我永远在一起。我欢喜不已，搂紧了他，可他突然又化作一片云雾消散，我抱了个空，从树上跌了下来……
磕得很痛，我惊醒过来，自己从床上跌在了地上……
窗外已天亮，烛火也灭了，火盆里一片灰烬，房里空无一人。
难道昨晚……又是我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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