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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章:三庆班


越京城北,平康街道,也是一处繁华所在,大片大片的宅邸院落集中在这,错落有致。与寻常房屋稍显不同的是,此处的宅邸之中大多搭着戏台、观景台,更有甚者的院内立有稀稀落落的梅花桩,俨然是练功场。

        原来,此处大片的院落乃是越京城的王侯们所搭建的戏园林,平时住着些手艺好的戏班,供人随时调遣,也有着一些外地戏班被征召入京表演时,便也这戏园林里歇息,等候召见。

        前些日子,就有一支外地戏班得到了王侯的欢喜,被征召入京,正是那三庆班。

        戏林园内,一处三进三出的大院里,此时正发出吹吹打打的乐声,正是那三庆班的角儿们在吆喝耍练着。三庆班是南淮名班,住的院子自然是不差的,偌大的庭院里栽了许许多多花卉乔木,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更有假山流水,怡然自得。

        在这庭院中央,一座上好的软木搭建的戏台搭配着大红绸段子,倒也不落俗套,此时众多三庆班的角儿,便身着戏服在那戏台上操练着。

        绕过庭院,穿过宏伟气派的正房,即是三庆班的人居住的后院。后院虽比前院简陋一些,但一间间结实、宽大的卧房排成一列正对着院门,倒也宽敞明亮。其中一间房内,便见有一男子正匆忙地收拾着包袱,看势头,似乎是要出趟远门。

        这人的神色很是仓皇,额头上不时地有汗水划落,就连那收拾衣物钱财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不过他的脸容却是说不上的姣好,身段亦是十分的轻盈,若从背面看去,霎时间还真不能分辨他是雄是雌。

        就在这时,房门忽地传来几声敲响,男子一怔,神情更是多了几分紧张,颤声问道:“谁!”

        门外并没有回应,继而又是敲了几回门,男子咽了咽口沫,将包袱藏于床底,起身打开房门便见门檐处上站有三人。

        领头的是位小年轻,长得并不白甚至还有点黑,在他身旁,则是一左一右地站着位魁梧壮汉和一文质彬彬的中年男。

        见房门打开,领头的小年轻笑了一笑,便从怀里取出一块牌子亮在身前,笑道:“朋友,你似乎有东西掉了,在下凑巧在街边拾到,特地来送回给您。”

        只见这是一块用桃木所雕刻的戏牌,正面上印有“三庆班·蝶衣”几字。

        男子见此,神色截然一冷,二话不说便夺过戏牌往小年轻的脸上砸去,紧接着腿一拔就想要往门外逃去,却是让那魁梧壮汉给堵回了房内,两人随即打了起来。

        那魁梧壮汉出手凌厉,一招一式皆突显迅猛二字,而名为蝶衣的男之则恰恰相反,动作、身法极其敏捷,一时间闪开了魁梧大汉不少攻势。不过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敏捷显然不算是什么优势,不一会,蝶衣便落了下风,被逼得连连后退。

        很快,便听“砰”的一声响,只见蝶衣应声落地,倒在了墙脚处。他一吐嘴里流出的血沫,狠毒地看了眼魁梧壮汉,脸容忽而变得狰狞起来,旋即从袖内掏出一个小药盒,取出两颗红色药丸就往嘴里送去。

        只是他刚抬手,即被一道闪来的身影给按了下去,正是那方才还一直站在门檐处的小年轻。

        “朋友,服用兴奋剂可是要被禁赛的哦~”

        说罢,小年轻一把夺过蝶衣手里的药丸及小药盒,紧接着又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他腹部位上,这回蝶衣再无了反抗之力,瘫倒在地。

        细微地打量了药丸两眼,小年轻蹲下身子,浅声道:“我问你,近来东城区出现的怪疾是否与这大力神丸有关?”

        “呸!”蝶衣朝小年轻的鞋上啐了一口血沫,冷哼了声,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小年轻见此,也不着急,使了记眼色,在旁站着的文雅男之立即会意,只见他上前双手呈钳式往蝶衣的肩胛骨位轻轻一按,蝶衣即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往全身传来,不禁嘶叫一声。

        “这只是其中之一,手段我们还有很多。”

        小年轻话罢,文雅男子的手力愈发使劲,蝶衣几声惨嚎之下只觉得痛不欲生,冷汗直流。少顷,他费力地抬起头,一双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身前这位小年轻,扭曲的脸容突然露出几丝瘆人的笑意,阴笑道:“越京城只是一道开胃菜,好戏还在后头呢。”

        小年轻听闻,眉头紧皱,沉声喝道:“你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什么阴谋?”

        蝶衣不屑地看了眼小年轻,桀桀大笑了几声后,才悠悠地从嘴里吐出几字:“想知道?那就一同下来找我吧!”

        他说罢,牙关猛然一动,小年轻暗叫一声不妙,想要阻止却是来不及。不过一会,就见蝶衣的嘴鼻黑血迸发,整个人也蔫了下去。

        文雅男子见状,连忙上前伸出手指往蝶衣颈上的脉搏探去,随即又拔开嘴检查了番,摇头道:“牙内嵌有毒囊,一经咬破,无可救药。”

        小年轻呼了口气,起身拍了拍手,哑笑道:“孟达,想不到你这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审起人来却如此毒辣,直把人给弄死了。”

        孟达挠了挠头,尴尬道:“祖师爷教的东西,不敢忘记,下手重了还望江主事莫怪...”

        “说笑而已,不必当真,这人一心寻死,哪能怪你。”江小白摆了摆手,心底却不禁暗叹白虎衙的底蕴果真不凡,他知道孟达方才所使的分筋错骨手,不过是白虎衙流传下来的众多审讯手段之一罢了。

        稍稍沉吟了片刻,江小白才又向那魁梧大汉说道:“凌霸,收拾一下,将尸体带回白虎衙。”

        他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人在叫唤:“蝶衣、蝶衣你怎么了!方才听你房里响起很大动静,没什么事吧?”

        那人喊了一会,见没回应,便急忙推开了房门,是个手持烟杆身着灰色大褂的老人,看样子,应是这三庆班的班主。

        老班主一进门,先是一愣,随即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口吐黑血的蝶衣,顿时被吓得魂不附体,惊声叫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来...来人啊!杀人了!杀人了!”

        他话未说完,已是被人捂住了嘴拖入房中,待其稍稍镇静了一些后,江小白这才示意柳凌霸松手,并亮出白虎衙令,沉着道:“官差办案!”

        老班主一怔,怒不可遏:“你...你们这算是哪门子的官差?蝶衣是老朽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从未离开过戏班半步,又能犯下何等重罪,竟被你们活活打死!”

        江小白听言,不由惊道:“你是说他是你们三庆班的当家名旦?”

        老班主没再说话,瘫倒在蝶衣身前潸然泪下,只是一个劲地喃道:“蝶衣,你死的好冤...”

        江小白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的事有些不对,一个从未离开过戏班半分的名旦牙里又怎会嵌有毒囊?

        他细细地打量了尸体几眼,恍然间,一个念头在心里油然而生,当即蹲下身子往蝶衣下颚处检查了番,果不其然,有股缝隙粘合的感觉传入手中,用力一撕,一副陌生的容貌即展现在大家眼前。

        赫然是块人皮面具!

        看到这一幕,老班主又哪还有半分哀痛,吓得连爬带滚地退了几步,嘴里头哆嗦着,却是一个字也迸不出来,好一会儿后才颤道:“怎...怎么会这样,这人不是蝶衣!”

        江小白搀扶起老班主,轻声道:“你们戏班可是一直都在京城?”

        老班主还是哆嗦着,今日之事着实把他吓得不轻,费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咱三庆班是南淮名班,近来得了一位贵人的推荐,这才被征召入京准备为国舅爷的六十大寿表演祝贺。”

        江小白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们是何时入的京?”

        “我想想...”老班主掰了几掰手指喃道,“大概是十多日前。”

        江小白星眸微沉,这与东城区爆发怪疾的时间正好吻合,也难怪之前查询城门通关记录时找不到丝毫线索,不想这下毒之人竟混迹在这被皇家征召的戏班当中!

        想到这,江小白便愈发的觉得怪疾一案不简单,此人利用三庆班逃过入关检查,那说明其一早就知道了三庆班将会被征召入京,如此深谋远虑让他不由得担心“蝶衣”嘴里那场更大的阴谋究竟会是什么...

        “可这不是蝶衣,那真正的蝶衣又去哪了?!”老班主急道。蝶衣是他一手培养的下一任班主,此时突然不见了人,若是耽误了国舅爷的大寿,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江小白看了眼地上那精致的人皮面具,心中虽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听到这话,老班主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顿时又瘫了下去。江小白叹了一声,安慰道:“还请节哀顺变。”

        老班主抽噎了几声,用力抓住了江小白的手,咬牙道:“大人!这事你一定要查个清楚,不能让蝶衣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江小白拍了拍其后背,沉声道:“老班主放心,这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过今日之事,还望你暂先保密不要声张。”

        老班主抹去眼中的泪,长长叹息了声,无力地点了点头。

        江小白微颔首,示意柳凌霸搀扶老班主到别处歇息,转而将手中的药丸交给孟达,道:“孟达你精通药理,能不能验出此药的成分?”

        孟达接过药丸,往鼻头里嗅了嗅,随即又捏下一小块儿放入嘴中,最后一吐口沫道:“江主事,你可听闻过五石散?”

        江小白点了点头,前世时他曾在电视科普栏目中了解过这玩意,是一种古人用来驱寒、致幻的丹药,便应道:“略知一二。”

        孟达正色道:“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服用后便会出现通体发热、精力旺盛等症状,这药的成分与五石散颇为相似,此外我还尝出了红石脂,那是一种岭南郡才特有的稀有矿物。”

        听到这,江小白不禁眼眉微扬,孟达所言正应了之前调查的一切要素,看来这丹药确是产于岭南,玥儿父亲是恰巧成为了一名试药的小白鼠!或许岭南郡早就出现了怪疾,只不过山高路远又或是当地县令的冷处理,这才没有传入京城耳中。

        在昨夜里,假蝶衣便是利用了这药效激发了身体最大的潜能,从而摆脱了自己的抓捕,可为何他身上没出现黑斑迹象呢?

        思及至此,结合此前所查的线索,江小白心中蓦然萌生了一个想法,随见房内挂着一只笼养的白鸽,便拨了一小块药放入了鸽子嘴中。

        “鸽子啊鸽子,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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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再回到白虎衙时已经是傍晚,便见大门处有一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其等候,正是顾枫。

        “江兄,三王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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