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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新亭邀卿来


  五月初五端阳节,清玉一大早起床,坐在案几旁展开竹册,时间久了她才走到门前伸手推开屋门,却看霓裳从远处跑来,不由分说的将清玉拉进浴室。

  一番沐浴后,霓裳为清玉换上精致的曲裾,此时山简已候于大堂。

  他正襟坐在矮几前,一身白衣温润舒和,清玉在看到自己父亲时,突然一愣随即扬起笑脸,朝山简走去。

  清玉在山简对面坐下,有些玩笑似的问道:“父亲今日怎的有空来找女儿闲谈?”

  山简让清玉伸出左手,将清玉的袖子捋起一些,把一根五彩丝绳子系在清玉纤细的手腕上,说道:“今日是端阳,带上这彩绳与香囊,可祛除百病,保佑吾儿无灾无祸,长命百岁。

  ”

  清玉直起身,双手接过山简手中的香囊,拴在腰间,浅浅一笑:“家中除二伯父身患有羸疾,不曾出仕,其余伯父皆已在外立府,虽说四位姑姑皆已出嫁,但山家这个重担依旧是落在了父亲身上。母亲过世多年,父亲何无续弦之意,可是为了我们?”

  清玉已不止一次向自己父亲提出续弦,作为子女,她自是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太过操劳,若父亲同意续弦,也便可有一人替他分担一些。

  总有一日,她是会出嫁的,而山瑕年近二十都不愿娶妻,要等山瑕何时能够撑起一个家,清玉真的没报任何希望。

  山简微笑着站起身,清玉亦是提着裙摆站起身,随山简走到窗边。山简负手而望,望着院中翠色,道:“阿玉可看到了那块青石?”

  山简说罢又转过身,指着不远处的席子,“阿玉再看那席子。”

  清玉转身望去,山简轻叹一声说道:“吾心匪石亦匪席啊。”

  眼眸半敛,清玉微笑缓言:“女儿明白了。”

  情意至深,匪石不可转,匪席不可卷。

  山简近三十,依然不得生父山涛的赏识,他曾叹息:我年近三十,却不为家公所知!

  可即便如此,在清玉母亲的心中,山简都是那个温润典雅,才华横溢,专情的好夫君。

  如今听父亲一言,清玉才体会到母亲临终前对父亲所讲的“无悔”二字。

  侍童着白衣快步从堂外走来,大袖一展,冲山简与清玉齐齐一揖,说道:“家主,嵇公子前来拜访。”

  “延祖来了,快,快请进来。”听闻嵇绍前来,山简心头的愁云刹那消散。

  “诺。”侍童又是一揖,恭敬地退出大堂。

  清玉走到一旁,两名侍女将竹帘放下,恰好遮住了她的身影。侍童带领嵇绍走进大堂,与山简相互作揖。

  “延祖兄。”

  “季伦兄。”

  男子转身望向竹帘,微笑着又是一个深作揖,笑道:“阿玉性格果然是最像伯母的,当年伯母也爱坐于帘后,听他人畅谈。”

  清玉以为嵇绍根本不会注意到她,或是注意到了,也会装作毫无所知,她愣了愣连忙低下头行礼。

  清玉看嵇绍气宇轩昂的站在堂中,好似傲然屹立乱石的松柏,眼中不由流露出赞许之色。

  嵇绍乃嵇康之子,当年嵇康就义,临死前将一双儿女托付给清玉的祖父山涛。清玉从前听嵇叔伯说嵇康曾对他讲:山公尚在,汝不孤矣。果然清玉的祖父山涛并未辜负好友所托,视嵇绍为己出,亲自抚养嵇绍长大成才,更在嵇绍弱冠之年,亲自品评大力举荐他入朝为官。

  嵇绍此人与他父亲一般,洒脱不拘小节,通达不杂乱,但却又极是爱国,一心想要报效朝廷。

  嵇绍与山简在榻上落座后,侍女盛美酒而来,两人同饮一杯过后,山简又帮嵇绍斟满道:“延祖兄被封弋阳子,季伦还未能及时送入祝贺,如今拳拳心意,尽在酒中,季伦敬你。”

  嵇绍端起酒杯遥遥一举道:“季伦兄客气了,今日我来,实在是有事相商。”

  清玉坐在帘后,却瞧这嵇绍比从前仿佛消瘦了许多,方才看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太好。

  嵇绍放下酒碗,双手扶在大腿上,说道:“季伦兄,赵王可起篡位之心。他当日命孙秀索其嬖妾不成,便寻了道罪名崇耳官,不日即斩于市。”  

  山简认真听嵇绍说完,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平静,他自斟自饮一杯清冽,道:“延祖,汝与吾皆是司马家的臣子,只忠大晋,如此便好。”

  嵇绍道:“今陛下虽愚,可谓正统,赵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  

  山简从始至终都带着最温和的笑意,耐心的劝解着嵇绍,嵇绍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忠正二字上有着超乎常人的执念。

  赵王篡位,清玉对于嵇绍的强烈反应并不甚意外,让她最意外的是父亲对此事有这超乎于平常的淡然于远见。

  案台上暗香浮动,山简已是半醉,他歪斜的靠在案几上,双眼已阖。

  清玉命侍女取来披风,从帘后走出来,轻轻给山简披在肩头,她见嵇绍的手再次伸向酒壶,便连忙抢先一步端起酒壶为嵇绍斟酒。

  嵇绍诧异的看清玉一眼,笑道:“多谢阿玉。”

  清玉放下酒壶道:“叔父客气了。”

  嵇绍放下酒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俯视着清玉,问道:“阿玉始闻之真,可有何意?”  

  清玉亦是站起身,从容自若的答道:“问心中无愧,即可。”

  端阳节后,嵇绍再不曾前来拜访山简,清玉待在房间里每日看书习字,自认为自己的楷书有了极大进步,只是这字写的越发像是卫玠的笔迹。

  清玉取出一封卫玠的信笺,比对后才更是吓了一跳,连忙将字帖烧掉,打算毁尸灭迹。

  就在清玉烧完字帖时,霓裳便跑来欢快的朝清玉一礼道:“女郎,卫府门客送来请帖。”

  卫府的门客?请帖?

  清玉神情疑惑的接过霓裳手中的请帖,这帖子上的绘样清玉认得,绝对是出于卫玠之手,而上面的字体,也不会有假。

  “今日午末,洛河亭畔,与卿相邀,望卿侯时而来,若卿不来,即洛水也,吾亦不去。” 

  原本听到是卫玠的邀请,清玉还有些暗喜,可看到最后一句,清玉当真是恨不得从来没看到这帖子。

  “哪里是邀请,根本就是威胁,这卫叔宝实在可恶。

  ”清玉将帖子丢在案上,气的一个劲跺脚,但看到那趟在案上的纯白请帖,眼前又不由浮现,那张秀丽清雅的面容。

  此时,又一位奴婢快步跑来,福身道:“女郎,余公子遣人送了好些首饰,要您务必收下。”

  霓裳一愣,不由嗤笑。清玉无奈地望向霓裳问道:“你笑什么?”

  霓裳开心的朝清玉一礼道:“恭喜女郎,余公子这段时间又是好玩的,又是好吃的,前几日才送来牡丹,这几日便是首饰,想来多半是有情女郎。”

  前来传话的小奴婢亦是低头憋笑,霓裳双手合十,一副极为期待的模样对清玉说:“看来我家女郎就要出嫁了。”

  清玉白皙的小脸一下子被羞的通红,连忙说道:“霓裳,你还不快替我备车。”

  “女郎要去赴约?”霓裳问道。

  清玉张张嘴,小脸一会红一会白,她本不想见卫玠,可是和余墨相比她更愿意去见卫玠,至少前者是她熟悉的。

  挣扎了一会儿,清玉肯定的点头,道:“对。”

  如今已快近午时,洛河离山府可算是有一段距离。

  清玉带霓裳来到洛河,见此处是个钟灵之地,便弃了车舆,改为步行。

  仿佛是有人刻意描绘,外面还是草木稀疏,这里却是茂林修竹,山峦奇秀,空气清新而湿润,感觉不到外面的半分炎热。

  洛河河水仿佛一块无暇玉带从中隔断,遥遥可望对岸相同景色。

  此次卫玠邀请前往的是一座新亭,清玉从很远的地方便听到了不少女子的娇笑声,在林中久久回荡。

  寻声而去,走近才发现,新亭本临水而建,只有三面是在岸边。而此时新亭三面皆被女子围的严实,左三层右三层,层层叠叠,毫无缝隙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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