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边云卷云舒
侍女们见到阿容福身行礼,“容姑姑。”
阿容点头回应,随后看向身边一位侍女问道:“公子可醒了?”
“奴婢不知。”那侍女将头埋得极低。
阿容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我怎么都忘了……”
除了自己,其他侍女是断不敢私自搅扰公子的。
阿容走上前拉开主屋的房门,一阵清雅茶香慢慢渗透在空气中,古朴幽静的家具字画,每一点无不都是从骨子里散发着它们脱离尘俗的独特魅力。
侍女们随在阿容的身后,穿过几间隔断的屋子,来到卧房。
其中端着铜盆和手捧手巾的侍女,将盆在六角架上放好,又将手巾仔细的搭放在六角架旁,只见阿容在水墨屏风前停下脚步,轻声道:“公子,阿容来为您更衣。”
此刻的采薇随在众侍女之后,又刻意向后退出几步,躲到一处极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屋中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咳咳。”
伴随着几声微弱的轻咳,只见水墨屏风上,半倚起一道慵懒的身影,“阿容,如今是否已过卯时?”
“回公子,刚过卯时。”阿容说着,便示意侍女随她绕过屏风。
采薇双手扶在水墨屏风上,细细打量着那被侍女围绕的珠玉少年,此刻的他安静的立在床塌前,穿着白净的里衣。
采薇呆呆的望着卫玠,目光近乎是胶着,只见他一展手臂,随后便是衣袂破空发出的声音,宽大的衣袖宛如蝴蝶羽翼舒展开。
侍女快速的为卫玠穿好衣衫,那衣料是轻纱笼罩下的缥缈,采薇这一刻才明白,有一种人,再华美的服饰,也只能成为他平添绝世风华的装饰物。
白璧公子,轻衣广袖。
“公子大病初愈需要多多修养,万万不可再如昨日那般任性胡闹,若是又病了,这当要夫人如何是好……”
阿容的声音温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一般,采薇虽然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但也能听出她声音中的几分认真。
对于阿容的关怀,卫玠就好似没有听到,也完全不曾上心。
他漆黑澄澈的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屏风上的水墨画。采薇轻声一叹,与此同时,卫玠漆黑的眼瞳中云雾退散,他目光微侧,正好对上采薇的眼睛。
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睛好似阳光下的水晶,折射出耀眼绚丽的奇彩华光,令采薇不由心神一震,连忙侧面。
卫玠望着屏风旁神色慌乱,两颊生红的采薇,忍不住莞尔,漆黑澄澈的眸子,隐隐藏着几分得意。
伺候卫玠梳洗结束后,阿容便命一位名唤绿绮的侍女带着采薇先行离开主屋,来到另一间小屋。
绿绮拉开门,将采薇迎到屋中,这屋中陈设极是简单,可也不难看出这屋子的主人,品味也是极好的。
绿绮略略向采薇福身,开口说:“容姑姑让女郎在此稍等片刻,她一会儿便会过来寻女郎。”
采薇回过身微笑着点点头。
“女郎若有别的需要,请随时传唤绿绮。”
“有劳绿绮姑娘。”
“绿绮告退。”
说完绿绮再一次福身,慢慢退出屋,反手关上了屋门。
绿绮离去,采薇原本因过度紧张而有些僵硬的身体,才得到了明显的恢复。
袖下的手指动了动,采薇抬步走向长案,坐在席子上,顺手拿起案旁的一卷竹册。
展开竹册时,采薇还是面带微笑的,可是当看到上面一行行娟秀的字体时,她整个人都楞在了原地,唇畔上扬的美丽弧度,一点点消失,还带着浅浅的苦意。
这些都是什么啊?是汉字吗?
采薇当然知道古代汉字从最初的甲骨文、金文,到后来的篆书,隶书、楷书,再到最后她所认识的简化汉字,历经千年的历史变迁,定会有所不同,可她万万不曾想古代文字与现代文字竟相差如此之远。
一行字中,采薇最多也就能识得两三个,标准的字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字。
遥想当年,从幼儿园到大学十几年光影。不能说是起的比鸡早,但也肯定是睡的比狗晚,她也曾是在千军万马的高考战役中浴血厮杀过来的新青年,怎么也能算得上是半个文化人,可万万没想到,到了古代,竟然成了半个文盲,这是多么让人感到心碎的现实。
小屋中采薇一次又一次的默默为自己感到心痛,而主屋中的卫玠却在悠哉的享用着他的早膳。
白瓷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卫玠一手端着盛满米粥的碗,另只手拿着勺子,舀出半勺米粥,慢慢送入口中。
他面色稍显苍白,却更加衬的眉目分明,卫玠容貌本就秀丽无双,五官更是精致的无可挑剔,他的鼻梁高挺,下巴尖尖带着俏丽,好似是被柔软羽绒包裹的珍贵宝物。
他的肌肤本就宛如温润柔软的上好白玉,便使得原本因显料峭的俊美面容,生出一种独特秀色,就好像天边白云,山间溪流,高旷且温柔,令人心生仰慕。
目光略过案上的菜品,阿容螓首忧虑的望着卫玠:
“公子,可是今日菜肴不合口味?”
卫玠只是默默摇摇头,并不言语,阿容又再一次开口问道:“公子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之处?阿容去请府中医官过来?”
相较阿容的焦虑,卫玠则是出奇的平静。
“不必。”
“你也不必去和母亲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从前那么多药石,若是有用,又怎会等到今日,皆看命数。”
阿容望着卫玠说道:“公子还是要多以身体安康为重啊。”
卫玠不再去看阿容,他半敛下眼眸,端起白瓷碗道:“阿容……今早那女郎是否已到?”
卫玠今早似乎在屏风旁看到了那女郎,可是因为女郎隐在阴影中,卫玠担心自己是否花了眼,认错了人。
毕竟……那女郎,似乎与他印象里的样子略有不同。
“是,诚如公子所想,女郎今早果真来了,奴婢已命人在西厢单独为女郎收拾出了房间。”
“没想到她真的会来。”
浓密的睫毛半敛住漆黑澄澈的眼眸,卫玠依旧唇角含笑,平尝着米粥,安静柔软。
“只是……”
卫玠如玉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以往,“只是什么?”
“听楚昭所言,女郎行到园外,徘徊许久,却迟迟不肯踏足。”
卫玠料峭的眉梢微蹙,放下白瓷碗。
一直留神卫玠的阿容,见卫玠放下碗连忙问道:“公子怎么了?”
“阿容觉得我在世人眼中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阿容愣了愣,不知自己公子为何会问出此类问题,“名冠天下,普天之下便没有一人不为公子倾倒的。”
这是阿容的真实想法,绝对不参半分虚假。
“是吗。”卫玠眉目依旧柔和,拿起长案上的茶碗,抿一口清香的茶水,静静望着水中自己的容貌,唇角扬起的弧度稍显苦涩。
“阿容,此话似乎并不太真。”
阿容不太能理解卫玠话中意思,有些迷惘,“公子何出此言?”
卫玠缓缓从席间站起身,向屋门外踱步而出,屋檐下,他抬头,眉目间是从未有过的晴朗,静静地听身边苏叶沙沙,看天边云卷云舒,清风徐徐吹起衣袖墨发。
“阿容,或许有一个人她很不同,也很有趣。”
“可是当我再遇到她时,她又仿佛不是她。”
“这当真令我有些困惑了。”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
回想起那时情形,屋檐下那美丽少女睁开眼时的模样,恰似深夜星辰璀璨下的霁月,那般清亮,又好似初雨后的镜湖,那般平静。
那神情太过美好……
卫玠这样想着,唇畔便不自主的微微上扬一抹笑意。
阿容看着卫玠清瘦挺直的背影,脸上漾开的微笑柔成水色,眉眼间溢满的都是幸福。
她本就聪慧,可却也难以理解卫玠口中“她也不是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前几日,卫璪曾亲自前来寻阿容,与她谈起关于那女郎的一些事,并将自己所忧心的问题,告诉了阿容,虽然卫璪并未明说,要阿容将他的猜测告诉卫玠,但入卫府一年余,阿容也是明白的。
她本想趁今日将卫璪的话复述给自家公子听,可看眼下,倒是不说也罢。
难得一次,她看到卫玠对一人一物有了期许,她又怎么舍得搅扰,打破他的期待。
或许,那女郎的身份并没有卫璪想的那般复杂。
穿过迂回的雕花长廊,阿容便看到几个相同年纪的少女,围在窗边,不时向屋内张望,还不时低声软语着。
阿容稍稍偏头,抬步朝她们走去。
“她就是那位病了半月的女郎。”
“倒是长得不赖,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你们还不知道吧,她第一日来兰陵公府就偷了公子的玉冠呢,若不是当日郡公替他求了情,恐怕早就被夫人赐死了呢。”
“不必大惊小怪,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吗?咱们家公子是何人,那可是咱们晋朝第一美人,有多少女子挤破头,就为了让公子看她们一眼,更何况这女郎还来了府上,当然想找些办法让公子注意到她啦。”
“绿绮姐姐,她是不是以后就要做我们的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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