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钢铁恶鬼,小女孩以及公主
昨日的“大战”以白瀛惨胜告终，但伊丽莎白并不认可那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小巫婆把失败归结于教士的阴险狡诈，并要求得到应有的赔偿，而教士并没有这样的觉悟，所以小巫婆决定要一直跟着教士伺机报复。
所以，二人来到了永夜钟塔。
永夜钟塔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地方，准确地说是一个贸易市场，它隶属于仲裁所，是这头黑暗巨兽的重要食仓。这里交易的商品是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千奇百怪的亚类，唯一的共同点是价格昂贵，当然也绝对是物超所值。
这座在某个阶层里声名如雷贯耳的贸易市场位于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
在贵族云集的东区和遍布神圣机构，著名教堂的西区交界处，有一座小小的无名钟楼。长安城有上百座钟楼里，毫无疑问它是最不引人瞩目的那一类。钟楼之下，便是永夜。
一个隐秘的房间里，“难怪叫永夜钟楼，藏在地底下可不就是永夜？取这个名字的人可真有意思。”小巫婆脸上戴着一副没有任何雕饰只露出眼睛的白银面具，但从她那双漂亮的仿若碧绿湖水的大眼睛一直转来转去不难看出她此时相当兴奋。
“起这个名字并且建立这个地方的是前任仲裁所的审判长，用处就是吸纳资金弥补仲裁所庞大的支出。短短两年后他就在教廷的一次风波中站错了位置被人摘了脑袋，可笑的是他的脑袋竟然被挂在这儿拍卖，最后一位曾经深受其害的大贵族出了天价拍回去，召集能工巧匠制成了一只精美绝伦的黄金夜壶，的确挺有意思。”同样带着没有任何标志身份的白银面具的白瀛低声向好奇的小巫婆介绍。
“用你们的话说，这算不算作茧自缚。你们人类啊，真是一种可悲而又可笑的生物。”伊丽莎白不放过任何可以打击教士的机会，即使这个打击面广阔到落到教士身上已经不痛不痒了。
“我必须提醒你，伊丽莎白小姐，你也是人类。”白瀛别有深意道。
“好啦好啦，真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干嘛，这里又没有人。”面具之下，小巫婆不满地嘟起了嘴唇。
“只要有心，没有什么秘密是绝对的秘密。而我的敌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白瀛翻看着商品目录，试图找出符合心意的货物。
小巫婆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哟，这么多人出价，这个什么国的女伯爵的这么抢手，不就胸大点屁股大点吗？”
房间的一面由整个玻璃构成，这种可供房间内的人看见外面而外面则无法看到里面的单向玻璃造价不菲，但应用在极度需要严密保护客人隐私的永夜钟塔倒也显正好派得上用处，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下方是一个圆形的展台，激情洋溢的主持人正在介绍一位让大多数男人都心痒的尤物，娇媚的面容，轻薄的丝质长裙下惊人的曲线若隐若现，这是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脾气向来很好的教士耐心地解释道：“这位出身于小国的女伯爵身上流淌着该国王族的稀薄血脉，很多人都愿意在床上征服一名真正的贵族。抢手是很正常的。”
“什么贵族，我看就是一个妓女！你看她那卖骚的样子，真是贱到骨头里去了。”小巫婆没了兴致，把商品目录随手抛给白瀛。
白瀛小心翼翼地接住，这本薄薄的目录本身就是一件价格不菲的魔法物品，通过其可以完成查阅商品信息，出价等一系列服务，也就永夜钟塔这种利润爆炸的地方敢于如此奢侈。
白瀛对买回一件花瓶并不拒绝，但他手里的资金并不充裕且每一颗铜德勒都被制定了位置，他来这里是为了挑选合适的人来东阳国一行里损失掉的扈从。想到这里他不无怨念地望向伊丽莎白，如果不是因为这位，那些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的优秀部下也不至于那么损失惨重。
小巫婆感受到白瀛哀怨的目光浑身一冷，毫不客气地回击了个白眼。
台上贵妇的价格很快就突破到了两万金库伦，然后上升势头才缓了下来，最终九号房间以比最后一名竞争者多出一点点的价格拍下。
“真是一群慷慨的人。”即使深知这名尊贵的女伯爵能给男人带来多么刺激的体验，但仍然为帝都的阔绰咂舌。
“下一位，我将为大家献上十年来最珍光彩夺目的礼物！”主持人双手高高举起，，永夜钟塔的魔法灯光顿时黯淡下来，展台中心，一根粗壮的铜柱在暗光的掩饰下缓缓升起。
几乎所有的包厢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白瀛也不例外，连小巫婆也老老实实地趴在玻璃幕墙使劲地张望着。
这根铜柱是永夜钟塔最重要的象征，它并不常见，永夜钟塔建立二十多年，它只升起过十一次。但每当铜柱从地下升起，都意味着一个天价的诞生，它第一次升起，上面就摆放着一名教廷黑暗巨头的头颅。
铜柱完全升起后，足足有二十米高，直到堪堪与底层包厢处于同一水平面。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呈圆环分布的设计使每一个包厢里的客人都能看到位于正中心的铜柱。
“让我们欢迎，伟大尊贵的长生种之花，莉莉丝殿下！”自拍卖开始以来，一直显得彬彬有礼，从容不迫的主持人借助扩音法阵，发出近乎嘶吼的开场白。
话音落下，全场的灯光同时被打开，将整座铜柱照耀得辉煌无比，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更为璀璨夺目的存在牢牢抓住。
完美，是在场所有看众对位于高台上的女子的共同观感，那是到达极致的容颜，除了完美，任何赞颂都是一种亵渎。
白瀛也无法自拔地陷入那种对美的极致视觉体验，但终究他还是强自迫使自己收回了目光，这时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砝码竟然有了动荡不安的倾向。他的旁边，小巫婆已经彻底瘫坐在地上，她倒是没有被摄人心魄的吸血鬼公主所迷住，但却遭受了漫长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打击，不住地道：“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伟大的伊丽莎白更漂亮的生物。”
小巫婆果然不是人，脑回路都如此清新脱俗。白瀛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陷入深深的思考。
莉莉丝，【半神】议会的头把椅子吸血鬼帝王弗拉基米尔的唯一血裔，享誉整个黑暗世界的长生种之花，或许也是世界之花吧。谁有这样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有这么大的胆子从长生种君王羽翼下摘取这最璀璨的宝石？更诡异的是，且不论捕获这样等级的黑暗亚类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仲裁所乃至整个教廷怎么可能会将这种极高研究价值的对象推到外面来？
好不容易才从极致美感中缓过来的教士，再次带着巨大的疑惑再次看向铜柱上的女人。
从莉莉丝一登台，主持人就带上一副特制的眼镜，只有这样他才能克制住去占有这副躯体的炽热欲望。即使这样，主持人仍然没有像以往一般姿态优雅地向观众展示商品，而是默默地退在一边，实际上很多人愿意花更多的金库伦，都是因为主持人高超的语言魅力。
大多数观众已经慢慢从初见的震撼中缓过来，但仍然不敢长时间的去注视那位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睛仿佛沉睡的女子。
时间从未流的如此缓慢，往常窃窃私语的评价和洪亮的报价都没有出现，从那根铜柱升起，灯光汇聚的那一刻，主角就只能是她。
但她一直紧闭着双眼，就像一位，沉睡的公主，谁会去惊扰这样一位可人的梦乡？
“哗啦……”巨大的声响打破了宁静，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随之而来的是群起的怒火。
但当坚固的玻璃幕墙轻而易举地轰出一个巨大的空洞，一具狰狞得像是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黑色甲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巨大甲胄的肩上却坐着一个娇小的身躯，给人一种极其矛盾的不协调感。其足下，破碎的玻璃碎渣像冰雹般落下，灯光照射下，碎渣折射出迷幻的色彩，像是一条垂直落下的彩虹。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停闻甚至亲眼目睹过这种钢铁怪物。这名为神罚者的怪物，为臭名昭著的仲裁所专属，是诞生于钢铁与火中的神魔，是魔动机械和禁忌之术融合造就的究极造物，每一尊都是真正足以屠城灭国的战争恶鬼。面对这样的怪物以及其背后那片浓郁得让人不敢去窥探的黑暗，所有人都理智地保持沉默。
“仲裁所行动，请诸位行个方便。”高大狰狞如同神魔的甲胄内部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到。宣告完后，人们便看见身穿黑色甲胄的钢铁怪物后退数步，半蹲，然后猛然冲刺，在边缘一跃而起，巨大的钢铁像是一颗炮弹，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跃过十多米的距离落在铜柱之上。
宛如雷鸣的金属碰撞声中，恶鬼从天而降。
许是因为震耳欲聋的巨响，名为莉莉丝的长生种公主第一次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充满致命诱惑的紫色眸子，清澈，而又毫无感情。
公主与恶鬼相互沉默对视，永夜钟塔内，空气压抑得就像黏稠的糖水。
终于，坐在恶鬼脸上的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将凝固的空气撕开了一道口子。
“色胚，没见过女人嘛？”小女孩带着面具看不清情绪，但从充满不满的语气不难勾勒出面具之下一个刁难的小女孩嘟着粉嫩的嘴唇的可爱表情。
“我代表仲裁所出一枚铜德勒，有比我更高的出价吗？”恶鬼扭动头颅，环视四周。
玻璃幕墙内的诸位大人物寂然无声，狠狠地握紧拳头或者手中的酒杯，愤怒？惋惜？每一位心中此事都有，但更多的是畏惧，所以没有人出声。
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的怪物回头望向保持沉默已经很久的主持者，在永夜钟塔有些上百场主持经验的主持者立刻敲响铜铃。
连续三次铃响，全场始终无人回应，铜柱缓缓落下，来自仲裁所的恶鬼得到了尊贵的长生种公主。永夜钟塔铜柱第十二升起，只迎回了一枚铜德勒。
大量的包厢传来了酒杯破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像是一场凌乱的交响乐。大人物纷纷愤然离场，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态度。
铜柱之上，只留下钢铁巨兽，小女孩，以及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不似世间所有的绝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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