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浑浑噩噩之中，我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一个混混沌沌的地方，我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得朝着前方某一个地方走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感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灰蒙蒙的一切，周围看不到任何东西，我却十分确定自己来过这里。
只是，我怎么会来这里？我觉得我脑子有些混沌，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开始想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忽然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
“暖暖，暖暖……”
那声音温暖得要命，带着一丝急躁，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我急忙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女人面庞出现在我头顶，她正不断地喊着我的名字。
“暖暖，你怎么也会来到这里？”那女人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个女人不断地说着，我觉得脑子越来越乱，明知道认识，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暖暖……你不认识娘了吗？我是娘啊。”那中年女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的脑子顿时就清明了起来，所有的一切我都记起来了。
对，是娘！是娘的死魂！
我看了眼四周，这里浑浑噩噩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看得到死魂。
这里不久是我想要来的荒芜之地？
可是，现在我怎么进来了？
“娘？”
我试探着喊了一声娘，心底带了丝丝惊喜，她就是在我真正娘身子里依附了十二年的娘。
“诶，暖暖。”娘听我喊着，顿时就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暖暖，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想了想，忽然就想到我晕过去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阿寻跟周生在讨论着什么，我扔掉了布娃娃，然后就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高楼上落下砸到了我的脑袋。
现在我又变成这样，难不成我就被那东西给砸死了？
我想到之前那平安符带来的诅咒，我一直没把它当成一回事，难不成那诅咒轮到我死了？
绵绵也是这样，被突如其来的灾难给夺去了性命，而我八成也是这样。
只是我有点难过，我刚刚有点桃木剑的消息，就这样了，而且我还没问阿寻为什么要跟周生在一起。
我咧了咧嘴，想要笑，可是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我看了看娘，说：“娘，我死了……”
娘听我这么说，眸底带了一丝惊异，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才叹了口气。
娘走到了我身边也坐了下来，她看着前面不知名的某处，良久，才喃喃地说：“看来这是天意，娘本来还想着让你好好生活下去，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没想到，你也早早就下来了。”
“娘……对不起啊，我没办法帮你们报仇了。”现在我愧疚的要命。
本来我苟活了这么久，就一门心思想要替爹娘报仇，没想到最后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傻孩子，说对不起干什么，爹跟娘一心想要把你送出村子，就是想让你开开心心活下去，找到一个真正爱护你的男人，可以呵护你一辈子，什么报仇不报仇的。你要是真的替爹娘报了仇，娘反倒会愧疚一辈子。”
娘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愧疚地说道：“都怪娘之前没跟你说清楚，才让你抱着一颗仇恨的心活着，让你辛苦了这么久。”
“娘……”娘这么说，我更加内疚，可是我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也不想让娘再愧疚下去。
我看着周围灰蒙蒙的一切，只觉得心头阴郁得厉害，心口似乎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喘不上来气。
我一直以为，我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觉得十分别扭，似乎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不想让娘看出来，我便说：“娘，你出村子的时候，那封信上具体内容写的什么？”
娘怔了怔，旋即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娘也忘了，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知道也没什么了。”
“忘了？”我有些错愕地看着娘，娘的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
“在这荒芜之地，时间久了，会一点点地忘记记忆里中的事，到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这个魂魄也就走到了尽头了。”
听娘这么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的会一点点忘记记忆中的事，那为什么之前那我真正娘的死魂，还会找上我？
我不知道我三岁之前娘的脾性，我总觉得现在的娘还有事在瞒着我，但我知道，娘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无论我怎么做，娘都不会告诉我。
我抿了抿唇，默默地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娘有些好奇地问：“暖暖，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摇头：“不知道，我睁眼就在这里了。”
“奇怪……如果没有阴兵引路，普通的死魂是进不来这里的，你……是怎么死的？”娘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眸底带着探究。
我便将我之前遇到的事，简单地跟娘说了一下。
娘听我说完，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就笑开。
她的笑容很淡，可是我却能感觉到娘很开心。
娘笑意盈盈地说：“暖暖，你没死，你还活着。”
“啊？”我诧异地看了娘一眼。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总会有人来接你的。如果一会儿你听到那个男人在叫你，你就跟着走吧，你现在只是暂时灵魂脱壳了，不是死魂。这种办法极其损阴德，那男人也真是煞费苦心，暖暖，你回去之后，忘了仇恨吧，也不要再说什么提爹娘报仇的话了，爹娘真的不想看到你一辈子都活在仇恨中，那个男人，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你好好珍惜。”
娘说着，慈爱地摸了摸我的脑袋，随后便站起身，看样子似乎要离开我。
我心里一紧，急忙站起来：“娘，你要去哪儿？”
娘笑了笑：“娘跟你不一样，娘已经死了，现在只能在这个地方，娘给你留下空间，一会儿你直接走吧。”
“娘……”我咬了咬唇：“难道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以之前的方式活下去吗？娘，我真的好想你。”
本来我以为自己死了，就可以跟娘在一起了，可是现在娘却告诉我，我没死，还会回去，一时间，我有些慌乱。
可不知怎么的，心底有个声音却在不住地跟我说，让我回去。
娘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如果想娘了，你就去亡魂河尽头的墓地前面，跟娘说说话，娘在这里会听到的，日子总是要过的，生离死别也很正常，看淡一些就好。”
眼眶酸涩的厉害，本来就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现在似乎又重演了，可是我却依旧没那么容易接受。
“娘，我不走了，我在这里陪你！”
说着，我便一下子扑到娘的怀里，死死地抱着娘。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跟娘在一起。
谁知娘听我这么说，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她低声呵斥：“你说的什么话？爹娘好不容易让你活下来，你就这么糟蹋自己的命？你知不知道你的命是我跟你爹用命换来的？你就这么舍得浪费爹娘的命？”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娘，将脑袋死死地埋进娘的怀中，也不再看娘的脸色。
“如果你再这么任性下去的话，以后我都不会见你了！你永远都不会见到娘了！”娘又呵斥。
我瑟缩了一下，有些惶恐，可我还是舍不得松开娘。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娘的身子开始变得轻飘飘地，我心里一惊，急忙抬头看过去。
只见娘的身影在不断地变透明，就跟之前我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些鬼魂差不多。
我有些惶恐，焦急地喊了一声娘。
“你还不听话，娘也不会给你机会了。”
看着娘越来越透明的身子，似乎随时都会消失在这灰蒙蒙的一切里，我吓得急忙松开了娘，说：“娘，我回去，我回去，你不要这样，娘，你变回来好不好？”
可是娘的身子还在不断地变透明，几乎都要看不到了，我慌乱地后退了几步。
“娘，暖暖真的知道错了，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命的，娘你不要生气了。我现在就回去。娘你不要不理我。”
听我这么时候，娘的身子才停止了变化，看着娘透明的像是水一样的身子，我只觉得心底慌乱的厉害，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真的见不到娘了。
我也没想到娘会真的这么做，虽然娘现在是一个死魂，我在阳间也根本见不到娘，可我也不希望娘这样，娘的死魂还在，至少我还有个念想，死魂都没有了，我根本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模样。
娘叹了口气：“回去吧，记得娘说的话。”
话音刚落，我又听到一阵叫我名字的声音，那声音……是阿寻。
声音中带着丝丝急切，娘笑了笑：“去吧，跟着那声音走，你会回去的，不要回头，不然你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我知道了娘，我有机会会来看你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啊娘。”
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话。
我怕娘会再次消失，依依不舍地回过头，走的极慢。
不过娘的声音很快便催促了，我咬了咬牙，闭了闭眼，便加快了脚步，随着那声音传过来的方向一步步走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我忽然感觉自己一脚踩空，一下子便落了下去。
等我再次睁眼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头顶是阿寻那张带了焦急神色的脸庞，纯澈的黑眸正盯着我，俊秀的脸上带了一丝疲倦。
我动了动身子，却发现一动，自己的头就疼的厉害，整个头就好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在输液。
“暖暖，你醒了。”阿寻见到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喉咙也疼得厉害，好像火烧了一般，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下一刻，一个吸管便抵到了我唇边。
我也没多想，张嘴就喝了起来，喝了水之后，整个人都感觉好了很多。
想到在荒芜之地遇到的娘，我忍不住撇了撇嘴，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不过我不想在阿寻面前哭，再说阿寻为什么跟周生在一起，我还没弄明白呢。
“阿寻……”我深吸了几口气，将眼眶里面的湿意逼回去，这才喊了一声。
“嗯，我在。”
“阿寻，你为什么……会跟周生在一起？”我看向他，盯着他俊秀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周生？”阿寻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是说在你出事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中年男人么？”
“嗯。”
阿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不想说。
可是他越不说，我就越好奇，想到之前阿寻那些奇怪的地方，总觉得他身上有殷若枫的影子。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我看着阿寻，身上一阵阵发凉。
这时候，阿寻忽然就垂下了眸子，说：“那个人之前找过我两次，他说你最近可能会死，就告诉我要怎么救你，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不过……”
说到这儿，阿寻看了我一眼，这才接着说：“不过他后来跟我说了一些有关桃木剑的事，也应验了，我才信了他。”
“桃木剑的事？”我有些疑惑。
“他一早就告诉我，桃木剑里的东西会让你去做一些事，关于那天去杀张璇鬼魂的事，我知道的那些，也是那个人告诉我的，这听起来……有些玄幻，不过却一一应验了。”
我说不出来任何话，同时心里也心惊得厉害。
桃木剑是杀掉殷若枫的唯一办法，周生当时还因为这件事特别恨我，可是现在竟然告诉阿寻这些？
难不成桃木剑就是周生在操纵的？
但想想，也不可能，桃木剑对殷若枫有害，周生应该避之不及才是，怎么可能还告诉我这些？
我看向阿寻。
“对了，你有没有收到一个布娃娃？”阿寻忽然问道。
“那布娃娃，是你给的？我扔了。”我老实地说道。
“怪不得。”阿寻有些苦恼地皱了眉头：“那个人说，你最近会遇到灾难，估计就是那诅咒了，你们那几个人死的差不多了，轮到你了，那布娃娃是他弄成你的替身，想要代替你去死的，你却扔了，怪不得你还会出事，不过幸好你回来了，那个人看起来还是很有本事的嘛。”
听阿寻这么说，是周生救了我。
我更是奇怪，周生不是一心想着怎么摆弄我么？怎么还会救我？
看着阿寻有些崇拜的模样，我忍不住说：“阿寻……那个周生，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跟他接触了？”
“嗯？为什么？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他有本事，但是说不定，他能帮你解除这诅咒，还有他说那桃木剑以后还会出现一些端倪，我还要问他一些问题呢。”
“他是害了我爹娘的凶手之一。”我低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我爹娘变成那样子，周生到底有没有参与，不过在我心底，跟殷若枫有关系的人，都是杀了我爹娘的凶手，没有例外。
一句话，病房内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阿寻才说：“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我抿唇，扯了扯嘴角：“我不想再提起了，我有点困了，我想睡觉，谢谢你，阿寻。”
原本头就疼，说了这么多话，头更是重的厉害，昏昏欲睡。
阿寻也没说什么话，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梦中，我又来到了奈何桥。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自己此刻在做梦，隐隐约约还记得，我曾经做过相似的梦。
奈何桥上依旧没有那长长的队伍，我看到奈何桥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来回走动着。
我走近一看，竟然是阿寻。
阿寻正垂着头，一脸茫然地走来走去，这次阿寻身边多了孟婆。
那孟婆就在奈何桥边站着，见到我过来，孟婆扭过头，那张跟我相似的脸从黑袍的帽子下面露了出来，旋即，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笑意不达眼底，看久了，我觉得孟婆的笑意带着一丝丝嘲讽。
明知道是做梦，可是我却总觉得很真实，就好像我现实中真的来到了这里一样，那孟婆给我的感觉跟之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那空洞的眼神，看久了，就会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
看着那走动的阿寻，我记得上次做梦就见到阿寻在这里走动，现在又是这个梦。
我走过去，忍不住问道：“阿寻的魂魄怎么在这里？”
孟婆开口，嘶哑难听的声音在奈何桥上幽幽地响起：“他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最清楚么？”
我顿时就疑惑了，我最清楚？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孟婆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深，可是笑的越深，我感觉就越冷，那讽刺的意味也更加强烈。
看着还在不断来回走动的阿寻，我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地喊了声：“阿寻？”
阿寻没理我，依旧抵着头，茫然地走来走去。
我回头想问问孟婆是怎么回事，可是回头我才发现，孟婆已经不见了。
奈何桥上只剩下我跟阿寻。
“阿寻，你怎么了啊？你不是在等我么？我来了。”我忍不住说道。
现在我心里很疑惑，为什么，我总是梦到阿寻在这里走来走去？
越靠近阿寻，我就越觉得真实。
我也越来越怀疑，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着的。
听到我这么说，阿寻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只是依旧垂着头，我看不清阿寻的表情，只能看得到他阴白的面庞，跟死魂没什么两样。
“阿寻？我是暖暖啊，我是莫暖暖。”我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这时候，阿寻忽然就抬起了头，一张阴白的脸庞直直地面对着我，一双原本纯澈的的黑眸里，带了浓重的哀怨，就好像一个厉鬼一般。
我被阿寻这种眼神给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阿寻看到我，才缓缓张开了口，哀怨地说：“为什么，扔了我？你为什么要扔了我？”
阿寻的声音有些僵硬，不过这却并不影响我。
“阿寻，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扔了你？”我纳闷地问道。
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之前跟阿寻相处的点点滴滴，我根本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扔掉过阿寻，就算在教学楼里面遇到那些脏东西，我也没有丢下阿寻，阿寻现在怎么这么说？
这时候我忽然想到，这阿寻到底是不是真的？
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个梦，梦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可能是我之前总是觉得欠了阿寻，才会做这个梦吧。
梦里应该都是我的幻想，可是面前的阿寻却偏偏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跟真的一样。
面前的阿寻，忽然朝我走动了几步，那哀怨漆黑的眼睛里，忽然就流出了两行血泪，滴落到了奈何桥上。
“你扔了我，我恨你。”阿寻冷冷地说道，带着那血泪，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子恐怖。
阿寻说完，便朝我扑过来，带着血泪的阴白的面孔，格外地狰狞。
“啊……”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阿寻的脑袋就在头顶，我顿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挡，可是却扯到了点滴的针管，我顿时就疼的龇牙咧嘴。
“你做噩梦了。”阿寻按住了我的那只手，说：“别怕，现在已经醒了。”
我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梦了。
回想着之前的梦境，那么真实，我好像能感觉到梦里阿寻的悲伤，就好像我真的扔了他一样，我心底一阵内疚。
这时候，我忽然就想到一件事情。
我不断地回想着梦里的阿寻，也一直看着现在的阿寻，我忽然就想要试探一下阿寻，我总觉得这个梦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总感觉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那件事应该只有阿寻跟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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