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真相
殷若枫一说这个，我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咬紧了牙死死地盯着他。
“那东西是你放进去的？我爹娘已经变成那样子了，你到底还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你们才罢休？”
想到娘变成那样，又对我说那些话，我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似的，连喘气都觉得费劲。
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忽然感觉殷若枫眸光骤冷，阴冷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可是我依旧毫不示弱地看着殷若枫。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现在真的想要杀了他。
“你！”这时候周生怒了，作势就要来打我，但是被殷若枫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想知道怎么救你爹娘，就跟我来吧。”
殷若枫转过身，轻飘飘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走进了轿车内。
周生狠狠瞪了我一眼，也气呼呼地坐到了驾驶座上。
我在原地站着没动，其实我现在还是有些不相信殷若枫，一个能拿着全村人性命开玩笑的鬼，怎么能让我相信？
但那轿车也没动，他俩也没催我，想着爹娘还在村子里，或许几天就见不到了之后，我梗了梗脖子，把怒气压在了心底，硬着头皮上了轿车。
坐稳之后，轿车才缓缓开启，这次轿车直接朝着亡魂河最尽头开过去。
亡魂河尽头我从来没去过，但是我曾经听村里人谈论过，说亡魂河的尽头不能去，说里面有很可怕的东西，一般去了那里的人再也没回来过。
我曾经想去看看，但是被爹娘狠狠说过一次，我就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这次殷若枫跟周生竟然直接带着我往亡魂河的尽头走？他们到底要干什么？难不成要害我？
不过想想，现在爹娘都那样了，他们想害我也早就害了，也不用等到现在，想到这儿，我便微微放松了一点。
车窗外的亡魂河水黑漆漆的，河面平静的厉害，但越平静，我就越感到心悸。
越往尽头走，我就越紧张。
很快，轿车便抵达了亡魂河尽头，轿车停下之后殷若枫没说任何话，率先下了车，我踌躇了一会儿也跟着走了下去。
我本以为亡魂河的尽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脏东西之类的，可是什么脏东西也没有，这里竟然是一片坟地。
一个个坟包就在面前不远处，因为长期没人打扫，坟包上长满了杂草，坟前竖着一块块残缺不全的墓碑，坟包很多，比之前爹埋棺的时候山坳里的坟包还要多。
看着这么多的坟包，我忽然感觉一阵头痛，依稀间我记得自己似乎来过这里，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殷若枫颀长的背影就在我面前，他一声不吭，径直朝着一个坟包面前走去。
我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问：“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里能救我爹娘？”
殷若枫走到一处坟包面前，修长苍白的手落到了一块墓碑上，将墓碑前面的杂草微微拨开，这才抬眸看向我，冰冷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看看上面的字。”
听他这么说，我有些抗拒，可是他一直看着我，我便硬了头皮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墓碑上的字本来就很模糊，再加上现在天黑，车灯虽然照了过来，但我也得凑得很近很近才能看得到上面写的字。
当我看到上面写的字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浑身冰冷，脑子里空白了几秒，紧接着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殷若枫。
他也刚好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微微的冷意渗透出来。
“现在你明白了么？”
“怎么可能？这个坟怎么会……”因为惊讶，我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现在我只感觉心底一片绝望，那块墓碑上的字虽然模糊了，但还是能认得出来那几个字。
莫启华之墓。
莫启华就是我爹的名字，我爹不是好好地在村子里待着吗？怎么可能是我爹的坟？
我看了好几遍，可是那大字就在墓碑上刻着，我看着殷若枫，喃喃道：“这是重名吧？这一定是重名，这坟都这么老了，我们都没来过这里，一定是重名。”
这么想着，可是我心慌的厉害，还有那墓碑我越看越熟悉。
“你觉得呢？”殷若枫微微勾了勾唇，唇畔带了一丝冰凉的弧度，随后他又挪了脚步，走到另一个坟包面前，拨开墓碑前面的杂草，抬了抬下巴，示意我过去。
我不敢去看，在原地站了很久，可是殷若枫也耐着性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似乎我不过去他就不会离开。
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凉风吹来，我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脑子也清醒了一些。
我吞了一口口水，这才挪动了脚步朝着那个墓碑走去。
“殷思琴之墓。”
看到这上面的字之后，我顿时就一个踉跄，往后面退了几步。
殷思琴是我娘，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有些不信邪，这次不再等殷若枫给我指示，飞快地朝着旁边的墓碑看过去。
当看到墓碑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全部是村民们的名字之后，我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就坐到了地面上。
如果说一个重名，那是巧合，可是这里都是村子里的人名字，有些村民的名字我不知道，可是大多数我还是认得的，这墓碑上一个个刻着的，全部是他们的名字，无一例外。
在地上瘫坐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土都顾不得拍便又查看了一遍墓碑。
“你在找什么？”殷若枫问。
“我的名字呢？这里都是我们村的村民名字，可是为什么没有我的呢？”我抬起头看着殷若枫。
“因为……你们村，只有你还活着。”殷若枫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眸底也变得更加幽深。
“不可能！这是在做梦！你们一定又再耍什么诡计！你们这么骗我，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们走？我告诉你们，不可能的！我不会跟你们走的，就算死，我也要跟我爹娘死在一起！”
我顿时就咆哮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坟地面前，我的声音传了老远。
殷若枫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就轻叹了一口气，他幽幽地说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竟还未记起来，那我便告诉你。”
“在你三岁的时候，你们村子的人都死了，但是你的爹娘临终前把奄奄一息的你给了我，让我救你一命，不过你那个时候三魂七魄已经散了，我就让一个鬼魂上了你的身，用秘法替代了你，让你‘活’了下去……”
“闭嘴！”我咬牙狠狠地说了一句。
可殷若枫非但没闭嘴，反倒朝着我靠近，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片刻之后微微倾下身子，逼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你们村子里，十二年前就全部是死人了，现在他们还能像人一样活着，却也不过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十二年了，他们也‘活’得够久了，我来收回他们。”
“你闭嘴，闭嘴！”我顿时就愤怒地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地吼叫着：“你别再编故事了！他们如果是行尸走肉，那怎么还会怕鬼？为什么还会再变成鬼？为什么还会出现尸斑？尸斑只有人刚死不久的时候才会出现，你说谎也要说的圆润一点，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骗！”
“变成鬼，不过是他们有些人‘活’不下去了，那些鬼就是他们本来的模样，你难道没发现从来没有人出过你们村子么？他们之所以出不了村子，那是因为他们是鬼，只有在村子里才能继续‘活’下去，你们村子十二年前就是鬼村了。”
殷若枫冷冷地说道，每说一句，他的声音就越冷，最后嘴角的那丝弧度变成了冷笑讥讽。
我怔愣了一下，也学着他扯出一抹冷笑：“柱子的爹娘都去了城里打工，每年还会给柱子寄回来一些新鲜物件，还有老李头他们家的人也出了村子……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来，我一一给你找出漏洞。”
听闻，殷若枫的眉头忽然挑了挑，随后便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倒是接着说啊？说不出来了吧？”我咬牙说道。
他说了这么多估计也懒得跟我解释了，转过身就朝着轿车走去，他从轿车里拿出了一些东西，又折了回来，随后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我面前。
他苍白的手指捏着一叠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看看吧。”他说。
我愣了愣，随后接了过来，那纸不是别的，而是邮局里面邮寄东西时候留的底单，上面的收件人写的清一色的都是柱子家的地址和柱子的名字……
“你……”
“告诉你，那些东西都是我寄的，出了村子的人都彻底死了，做戏总要做全面一点，这十二年内，要不是中间遇到了一点事儿，我早就把你接走了，也不用耽搁到现在。”他说。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就算我再怎么不相信，铁铮铮的事实摆在这里，我也没办法再找出一点理由。
如果真的像是殷若枫说的那样，那这十二年来陪伴我的爹娘，到底算什么……
没想到村民们的那些算计还有平时那些再正常不过的交流，还有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秀梅姨事件，结阴婚事件，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们导演的一场戏……
我心里堵得厉害，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双腿也软的不像话。
手里还拿着那些邮寄底单，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很快就打湿了那些邮寄底单。
我很想大声哭，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在肆无忌惮地流着，夜风一吹，脸上凉的厉害。
这时候，我的脸上忽然落了一只冰凉的大手，冰凉刺骨的手指请请替我擦拭了眼泪。
殷若枫叹了口气：“别哭了，早晚你都要接受这些事实，一些行尸走肉，不用过多留恋。”
“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再把戏演下去？再让他们多活一些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告诉我多好，我还可以跟我爹娘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就算死了……也开心……”
“你离开我十二年了，我想你了。”
殷若枫眸底的冰冷，忽然就像冰块一样，悄然碎裂，带了些温柔缱绻，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对视。
“你是谁？我是你的谁？”
殷若枫没说话，薄唇逐渐抿紧了，他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跟我走，好么？”
良久，殷若枫便拉过了我的左手腕，轻声说道。
我没说话，眼泪还在不停地流着，看了他好一会儿人，我忽然就挣开他，直接将那些邮寄底单扔到了他身上，转身就跑。
现在村子回不去了，娘也变成了那样，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漫无目的地跑着，或许就这样跑到累死也好，至少我不会再这么难过。
身后的轿车一直跟着，我也没理，就这么一直跑着，直到喉咙口都泛了腥甜，太阳穴突突突跳得厉害，感觉随时都能爆裂一样，胸腔的位置也因为缺氧疼得厉害，脑子也因为疲累过度变得昏昏沉沉的，有些空白，可是我还是不想停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了那些痛苦。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忽然一黑，我直接就趴倒在了地上。
胳膊和双腿被摔得生疼，但我没一点力气了，便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
“暖暖……暖暖……”
一道急促又温暖的声音不断地叫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很熟悉很熟悉，我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是眼皮子沉得厉害，我怎么也睁不开。
那声音还在继续喊着，喊了一会儿忽然就停了下来，紧接着，身上一阵冰凉，我顿时就抖了一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我就看到一张铁青的脸正看着我，脖子上有一片片的尸斑，那些尸斑在脸上一块块的，吓人的厉害。
看到这张脸，我顿时就坐了起来，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暖暖，别怕，是娘。”
面前这张铁青着脸的人说道，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还真的是娘。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不见，娘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之前殷若枫不是说娘已经死了吗？坟墓我都看到了，娘怎么……
不对，殷若枫说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是一些早就死了的人，村子是鬼村，这些都是行尸走肉。
想着，我猛地就打了个哆嗦，这时候，我才发现一直跟着我的轿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根本看不到影子。
娘眼睛里带着血丝，挤了挤眼睛，似乎是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娘便揉了揉眼睛，哀哀地说：“暖暖，你别怕，娘不会害你的……”
说完，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问：“你现在都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娘。
“你知道也好，反正现在娘都走到头了，也不怕什么了，暖暖，如果你还记得的话，能不能喊我一声娘？”
说完，娘的眸底便透露出一股子浓烈的期待，一直紧紧的盯着我的嘴巴。
我张了张嘴，娘的脸上便露出一抹惊喜，但是我张嘴之后发现自己没办法再叫一声娘，便又闭上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想喊的，可是却喊不出来。可能是殷若枫说的那些话影响了我。
见我不喊，娘脸上的惊喜顿时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娘低下了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东西，片刻之后，才自嘲地笑了一声：“也对，你娘本来就在十二年前死了，我连人都算不上，你又是他的人，我怎么配让你叫娘？”
我有些急，张嘴就说：“你为啥之前在村子里跟我说那些话？为啥要赶我走？赶我走为啥又来找我？”
娘怔了怔，苦笑道：“本来以为那样就逼你走，可是后来，娘……我才发现我放心不下你，村子里的人都没了，我跑了出来，想来见你最后一面，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就要没了，我只是想在最后听你叫一声娘，那样我也就满足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娘也没有再自称娘，时不时地看我几眼，似乎还在期待着我喊一声娘。
娘这么说，我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娘急忙伸手想要替我擦拭，可是当娘看到自己胳膊上的尸斑的时候，又把手给缩了回去，从兜里掏出一块儿手帕递到了我面前。
“暖暖，别哭了，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娘，总哭眼睛会坏的，你以后还要继续生活呢，要是眼睛坏了那多难受。”娘说着，脸上又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那笑容在布满尸斑的脸上显得有些恐怖，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任何恐怖，只觉得心脏的位置空的厉害。
现在不管我怎么想，经过娘这么一说，殷若枫说的那些话都成了事实。
看着娘的动作，我眼泪流的更加汹涌，娘有些慌乱，伸手用手帕僵硬地在我脸上擦拭着。
我张了张嘴：“爹呢？爹不是没有事吗？”
娘动作顿了顿，说道：“你爹他也没了，在把你送到棺材里之后，他们回到村子里都没了，你爹还有我放心不下你，就多留了一会儿……对了，暖暖，娘给你的东西你看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那些钱吗？我不需要的……”
娘的眸子闪了闪，说：“那信封你别扔，里面包着钱，别人看不出来，那些钱你离开村子可以用，外面没有我们可以依靠，很险恶，你多留心一点，别让别人偷了去。”
“还有，我记得你三岁以前你有个弟弟，那时候你弟弟生病了没钱治，但是长得讨喜，就被送给了城里的富人家，他们估计已经把你弟弟的病治好了，现在你弟弟应该十四岁，也算你的一个亲人了，对了，你弟弟背上心脏的位置有一颗朱砂痣……”
话还没说完，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冷下来，娘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很紧张。
她扭过脖子往后看了看，我也顺着娘的视线往后看了看，只见娘身后不远处，有两个黑色的影子在哪里伫立着。
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很明显不是人！
见到这两个东西，我忽然就想到了之前结阴亲的时候曾经来过我家门口的那两个黑影。
娘转过来头，对我说：“他们来了，娘也该走了，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只是……”
说着，娘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随后便将手帕放到了我手里，站起了身子，朝着那两个黑影走过去。
看着娘僵硬的背影，我心脏的位置顿时就空了，我抓起手帕，愣愣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朝着娘的方向走去。
似乎感觉到我跟了过去，娘转过身对我说：“暖暖别过来，那两个是勾魂的小鬼，你来会把你勾走的！”
“不能不走吗？我去跟殷若枫说。”
我僵硬地说道，既然殷若枫能让他们以人的身份活了十二年，肯定还有办法再让他们多活一点时间，或许那个时候，娘再离开我，我就能接受了。
娘怔了怔，摇头：“没办法了，你快回去吧，记得不要丢掉信封。”
说完，便又要朝着那两个黑影走。
“娘……”我张了张嘴，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娘身子狠狠一震，布满尸斑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大大的笑意，能看得出来娘真的很开心，连那失去了生气的眸子里都带着笑意。
“真好，你还认得我这个娘，娘也心满意足了，如果你以后想娘了，可以去亡魂河尽头的坟墓前看看娘，跟娘说说话，娘也能听到的。”
说完之后，娘便转过身走向了黑影，这次再也没回头。
那两个黑影接到娘的时候，便朝着村子里走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我在后面愣了好长时间，直到腿都站麻了，我才忽然回过神，我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厚厚的信封，看着手帕跟信封，这应该是娘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从敞开的信封口里，看到里面的信封上有一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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