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第一章:归来

　　灰色

　　眼前全部都是灰色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一片灰色

　　这里是哪里？

　　硝烟与战火的气息随风而荡

　　碎石与断剑堆砌成了一座山峰

　　哀嚎与啼哭如同这灰色世界的挽歌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一片废墟上似乎站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断地靠近……不断地靠近……

　　那身影似乎已经要触手可及……

　　而在指尖将要触碰到他时，那个身影缓缓地转过身

　　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温柔祥和

　　他碧蓝的眼睛如同海水般湛蓝、深邃

　　“艾蒙，你长大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却像是在迎接着什么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他的笑容僵硬在那里，如同被雕刻的石像

　　未知的话语在脑海中不断地响起

　　而那尊微笑的石像此时却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

　　就在石像那张诡异的笑脸几乎要贴到脸上时，伴随着一阵阵急促的喘气声，

　　艾蒙猛然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没有硝烟、没有废墟，也没有那个诡异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个陌生的由

　　深褐色木板组成的天花板，从窗外投入的光亮来判断，时间应该临近中午。

　　艾蒙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此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赤裸着上身

　　，一条条泛黄的绷带缠在他的胸口，从肩部传来的些许刺痛仿佛又让他回想起了

　　那个黑暗的夜晚，他试着伸出手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却发现手臂上正缠着一道

　　道乳白色的绷带，一时间艾蒙愣住了神，无数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炸了开来，他

　　拼命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得到的却只有一些零散的碎片。

　　他打量着这个房间，灰白色的石质墙壁、淡红色的木制桌椅、以及那些整齐

　　排列在墙壁旁的木柜……而就在他的身旁，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身材娇小的女

　　孩正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着书。

　　女孩看上去大概才十二三岁，有着一头浅褐色的长发，她那圆圆的脸蛋有种

　　让人想要捏一捏的冲动，此时她那娇小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宁静，她娇嫩的皮肤很

　　是白皙，搭配上那身洁白的衣裙仿若一朵盛开在雪中的夜之兰，女孩的手中捧着

　　一本《圣夜之约》，这本书艾蒙也看过，而且不止一次，书中描述了莱登历史上

　　众多著名的英雄人物的事迹，甚至一度因此而憧憬着骑士们的生活。女孩那双精

　　致的小眼睛此刻就像是一台打字机，不断地从书页上掠过，显然她也已经被书中

　　的这些故事深深地吸引，以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醒来的艾蒙。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艾蒙出声问道。

　　“……”似乎由于太过投入的关系，女孩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仍然紧紧地

　　盯着手中的书。

　　“你好？”艾蒙试探性地问道，然而女孩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艾蒙有些苦恼，他试着伸出手去拉了下女孩看着书的手，又一次问道：

　　“你好，请问这里是哪里？”

　　由于艾蒙这一拉，女孩突然从书中的世界回到了现实之中，似乎是由于艾蒙

　　的举动吓到了她，女孩有些惊慌地望着床上的艾蒙，她不由得把手从艾蒙的手中

　　抽了回来，而在那一瞬间，透过她袖口的缝隙艾蒙似乎在她的手臂上看到了一些

　　骇人的伤痕，眼前的女孩现在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警惕地盯着艾蒙，望着这张

　　脸，艾蒙的心不禁抽动了一下。

　　“那个……抱歉，我只是想问……”他将自己的声音尽量放得很低，很轻，

　　然而女孩却似乎并没有打算听他说下去，她转身抱着手中的书就跑出了房间。

　　女孩的举动让艾蒙有些尴尬，正当艾蒙坐在床上渐渐陷入迷茫之际，从房间

　　外传来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菜油在铁锅里飞溅的声音，

　　想到这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心理上的原因，艾蒙似乎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或许是由于呆在床上太久的缘故，从腿部传来的麻麻酥酥的感觉让艾蒙很不

　　舒服，他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自己那两条感觉上都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腿给挪到了

　　床下，涌动的血液让他的腿渐渐地有了知觉，同时也带来了阵阵犹如针刺一般的

　　刺痛。

　　但此时的艾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鼻尖划过的阵阵食物的香气就像是一条

　　勾魂的锁链一样将他从床上拉起，而腹中不断响起的“咕噜”声也不断地鼓动着

　　他不顾一切地去探究那香味的源头。

　　他踩着可笑至极的步子，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孩，穿过他所熟悉的客

　　厅来到厨房，眼前的一幕却着实让他又一次愣住了神。

　　一个有着一头黑色卷发的男人正系着一条围裙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手里的铁锅

　　，一块满是油脂的肉排正躺在锅里，炉灶里的火焰烧的很旺，肉排上渗出的油脂

　　因为高温的关系滋滋作响，不时还会有几颗不安分的油珠从锅里飞溅而出，打在

　　他的围裙上。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顶黑色的礼帽，也许是因为炉灶前太热的缘

　　故，此时他正不停地用手中的礼帽扇着风，以此来环节从锅底滚滚袭来的热浪。

　　而之前的那个女孩，此时就躲在男人的腿后面，露出一颗脑袋警惕地望着门前的

　　艾蒙。

　　“怎么了？莱茜雅？”男人轻声问道，也许是由于艾蒙的目光有些炽热，他

　　转过头来，见到是艾蒙之后，他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松了口气，“哈，你这小

　　鬼总算是醒了？”

　　男人的声音将艾蒙瞬间拉回到了那个昏暗无光的夜晚，“特……特里斯坦大

　　人？！”可能是由于一直躺在床上没怎么大声说话的缘故，艾蒙的声线听上去十

　　分的怪异，简直像是一只怪叫的乌鸦，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使劲咳嗽了两声

　　后，才又小声地问道：“您怎么会……”

　　然而艾蒙的话还没有问出来，特里斯坦便又把头转了过去，他用勺子不断调

　　整着锅里肉的位置，神色显得有些淡然：“我想你的问题应该会很多，不过现在

　　我们需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回答你的问题，所以还请稍等片刻。”说着，他转过身

　　去对女孩轻声说道：“莱茜雅，去帮我拿三个盘子来。”

　　听到特里斯坦的话，名叫莱茜雅的少女又朝旁边的艾蒙看了看。

　　见到艾蒙那困惑的眼神，特里斯坦轻笑一声，摸着女孩的头，说道：“认识

　　一下，这是我的女儿，莱茜雅?康德梅森。”特里斯坦的声音很是温柔，他转过

　　身去对女孩说道：“这位哥哥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没有关系的不用害怕。”

　　特里斯坦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女孩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他的

　　腿跑到了一个橱柜前，垫着脚从木橱中取出了三个深褐色的木盘子。

　　“……咕噜……”艾蒙的肚子不失时宜地叫了起来。

　　“……看起来你需要吃点东西？”

　　“……”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艾蒙依照特里斯坦的吩咐坐在客厅里等待着他的午餐，

　　他不断地打量着这间陌生的房子，木制的家具和天花板似乎隐约透着一股发霉的

　　味道，墙壁边缘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就像是一栋小型的壁垒，这里似乎已经有很长

　　时间没有人居住了。

　　这里的陈设和艾蒙的家里如出一辙，看着不远处的特里斯坦和莱茜雅，艾蒙

　　想起了那个满是父亲回忆的家。他曾和父亲在那里一起享用午餐，一起翻阅书籍

　　，一起向女神祈祷……而如今，这些回忆只能被尘封在他的心底。“一定要找到

　　父亲！”这是他长久以来从未舍弃的目标，哪怕这个目标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

　　发的渺茫，他也从未放弃过这个想法。

　　在艾蒙沉浸在回忆的这段时间里，特里斯坦已经将三盘美味的食物端上了桌

　　，一盘放在莱茜雅身前，一盘放在艾蒙身前，最后一盘留给自己，而这满溢的香

　　气硬是将艾蒙从记忆的宫殿里拉了出来。

　　艾蒙注意到，他和莱茜雅的盘子里都是满满一盘，而特里斯坦自己的那部分

　　仅仅能够勉强铺满盘子的中心，似乎显得有些少。

　　看到艾蒙的眼神，特里斯坦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打趣道：“真是失算了

　　，之前没想到你现在会醒，准备的似乎有些少了，就先便宜你这小鬼了。”

　　莱茜雅已经在一旁吃了起来，而艾蒙傻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美食看了好久，眼

　　神不断地游离在特里斯坦和盘子之间，最终终于经受不住这美食的诱惑，拿起刀

　　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鲜嫩的肉排包裹在烘烤过后的起司里，混合着鲜美的汤汁构成一幅由美食组

　　合而成的精美画卷，起司裹住的肉排刚一进入口中便像是一块落入温泉中的雪花

　　一样瞬间在嘴里融化，满溢的醇香充斥在口鼻之间，让人回味无穷，实在难以想

　　象这竟然会是眼前的这个高高在上的骑士大人的杰作，艾蒙几乎一口气将盘中的

　　食物全部扫净。

　　特里斯坦望着艾蒙那生猛的吃相不禁笑出了声：“我说小鬼，你倒是不客气

　　啊！还真会挑时候醒，我刚从外头弄来的鼬豚的肉，我自己都还没吃上一口就便

　　宜了你小子。”

　　特里斯坦的话就像是一针镇定剂，让艾蒙手里的动作一下子慢了下来。他放

　　下手中的刀叉，也顾不得嘴角上沾着的汤汁，向着眼前的男人微微欠身行礼，说

　　道：“很感谢您的午餐，特里斯坦大人，说真的这真的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但是我想请您告诉我，这里是在哪？我又为什么会躺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

　　“你的问题有点多。”特里斯坦拿起刀叉，他一边在身前的盘子里切下了一

　　块肉送入嘴里咀嚼着，一边瞥着满肚子疑问的艾蒙，说道：“所以先等我吃完了

　　咱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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