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林中神秘人

　　圣星泪现身！圣星泪现身！

　　魔界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此事。

　　圣物！与天地同生的圣物，拥有圣物便拥有力量！若能被圣物认可，继承强力，辉煌指日可待。当今世道，强者为尊，当今世道，谁人不想称王？

　　不少妖魔蠢蠢欲动，欲将圣星泪占为己有，贪婪的心，邪恶的欲望压制不住，成群集结，那段时日，以城堡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天空都被染成了黑色。

　　但查探到圣星泪的气息出自城堡，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吾王在上，谁人敢动？

　　这点自知之明，不少小妖小魔们还能做到心中有数。

　　然而仍有一些斗胆之士，明面上做出一副对圣物已死心，对吾王忠心不二的态度，实则暗地策划，伺机行动。

　　魔王当然不会一无所知，对此，他只冷漠淡然一句：“不服者，杀。”

　　绝不能让一群小罗罗破坏了整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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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的感觉真好。

　　紫焰独自漫步在濒之林外的宽广草地上，无声感叹。

　　前些日子，似有似无的哀嚎声，斗争声传入耳中，隐隐的血腥味来回缭绕，似一场无形的杀戮。

　　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

　　不知事出何因，紫焰只在无意间听到小妖们谈论——魔界中，有几个种族已被灭亡。

　　又……灭亡吗？

　　原来在魔界中，一个种族的灭亡如此容易。

　　想起在黑屋子醒来的次日，紫焰被魔王召见。

　　小妖押她跪在大殿，跪在魔王的脚边，魔王身形高大，像一座大山挡在面前，魔王强大的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伏在地上大口喘息。

　　当时他半蹲在她面前，捏着她的脸颊左看右看，啧啧感叹：“你能活下来，是你的幸运。“

　　而后他告诉她，她名叫紫焰，来自魔界中的某个小种族，因种族内乱，自残自害，现整个种族已灭亡，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一人。

　　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让人心如死寂？没有家人，没有友人，没有族人，灭亡，原来在魔界中，一个种族的灭亡如此容易。

　　空荡荡的世界，孤零零的一人。

　　紫焰满是不可思议：“是真的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难道不是好事吗？忘掉那段惨痛的过往，从现在开始，从零开始，获得新生，塑造更好的自己。重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你是如此幸运。你还小，这一切对你来说，刚刚好。”

　　刚刚好，他为什么说刚刚好？她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什么重生？不存在的。她现在呼吸着，却更像个死人。

　　紫焰停在宽广草地的中央，展开双臂迎着阳光拥抱苍天，拥抱住世界空荡荡的孤寂。

　　在当时，魔王告知她一切后，她问：“为什么要留下我？”

　　她落寞地跪在那里，苦笑着：“无亲无故，孤魂野鬼，求你们也杀了我吧，但求一死。”

　　她说得真心，大概是心灰意冷的态度惹怒了魔王，他狠狠甩来一巴掌。

　　他手上突然加力，捏紧了紫焰的下巴，捏得骨头咔咔作响。

　　“你要记住，记刻在血肉里，你，是我们救下的，你的命，是我们给的，我要你活，你就得活，我想你死，你才能死，现在，我要你为魔族效力，为魔界效力，穷尽一生。”

　　他说的每一个字，紫焰听进耳朵里，冰封在心里，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应承，没有抵抗，犹如生命燃尽后的死灰。

　　直到魔王扯下她怀中的圣星泪，紫焰才为之动容。她嚎叫着扑去抢，被一旁的小妖守卫踢了出去，那一脚踢得毫不留情，她在空中划出了弧形，摔落在地后，胸腔挤出一大口血，染红了地。

　　她痛着，朝前伸出手，模糊的眼中只容下圣星泪的晶莹。

　　那是她的，那是她要守护的！

　　魔王举着圣星泪，仔细看了又看，笑得很欣慰。

　　他慢慢走过来，再又蹲在紫焰面前，掰开她的手指，将圣星泪放在她的手心。

　　“看看你，急什么，我会抢你的东西吗？”魔王伸手一遍遍轻抚她沾了血迹的脸颊，“我保证，在这魔界中，没人会再抢你的圣星泪，但代价是，你要好好守护圣星泪，好好利用它的力量，日后为魔界效力，穷尽一生，可以吗？”

　　紫焰抓紧了圣星泪，点了点头。

　　“听话，就好了。”魔王拍了拍她的脸颊，起身，从她身上跨了过去，“现在，在这城堡，你先找到自己的角落，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日后，紫焰再没见过魔王。

　　如今在这城堡中已过月余，她找不到自己的角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没有栖身之地，这处不属于她，可她无处可逃。

　　自从黑屋子风波后，紫焰也再没见到影宫，唯有庾水，时常出现在她面前。她知道庾水是魔族新任圣女，颇受尊重，是她惹不起的人物。

　　庾水恨紫焰入骨，一有机会就带着一群同龄小孩欺负她，紫焰被打被骂，受伤流血是常事。

　　紫焰也想反抗，但她什么都不会呀，没有力量，不会法术，什么都不会，在她们面前，她就像只脆弱的小蚂蚁。

　　受欺负时，紫焰唯有拼命跑，拼命躲，跑出城堡，躲入危机四伏的濒之林，幽暗诡异的濒之林中，那些小孩儿都不太敢来，让她可以得一丝喘息。然后她再穿过濒之林，来到这片草地上，度过一日中难得悠然的时光。

　　现在，紫焰在这草地上，也是为了躲避庾水等人。在这里，他们找不到她。可是好景不长。

　　紫焰天性敏锐，感受到两道阴恻恻的目光，她惊得回头，看到远处，濒之林中，有两个人影静静站立，一高一矮的黑影，静静地看着她。

　　濒之林的大片幽绿是他们的帷幕，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有他们望过来的目光，是那样凉。

　　被，被发现了吗？

　　紫焰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蹬着腿往后挪了好几步，胸腔剧烈起伏。

　　他们，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

　　紫焰不敢再乱动，直直盯着他们的方向，双方静默对望的那段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最终，两个黑影率先有动作，他们转身，朝树林深处行去，渐行渐远，身形恍惚，直至消失。那样不声不响地，就像从未来过。

　　紫焰因紧张屏息许久，现一瞬放松急促喘息，她仰倒在青绿柔嫩的草地上。风轻啸，云换了位置，日落西山，树影婆娑。

　　他们……是谁？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紫焰惊奇地抹掉泪痕，惊奇地看着手指上的湿润。为什么呢？

　　次日，紫焰又看到了他们。当时她刚来草地上不久，察觉到熟悉的视线，望过去时，便看到在濒之林中的二人！一高一矮，看不清模样。

　　紫焰停下脚步与他们对望，这次，她没有逃，没有躲，没有惊慌。

　　既然被发现了，她就在这魔界，就在这城堡，她逃又何用，躲又何用？终究逃不出他们的掌心。

　　所以，干脆正面迎向。来吧，统统都来吧！

　　然而他们还是走了。转身得干脆利落。

　　紫焰呆立在草地上，很茫然。

　　她不断在猜想，他们是谁？他们是谁？不像是庾水的人，不像是要抓她的人，他们，到底是谁？

　　之后两日，紫焰没来草地。庾水在严格受训，没空欺负她，她在城堡中度了两日安宁。

　　再来濒之林外的草地上时，紫焰一身狼狈。庾水等人冲进了濒之林寻她，这会儿被围困在林中，一时出不来。

　　紫焰孤零零抱膝坐在草地上，心情很黯。

　　凉凉的视线，又来了。

　　紫焰一抬头，就看到濒之林中的两个黑影，他们一如既往。

　　紫焰站起身，面对他们，他们没有动作。

　　紫焰鼓起勇气，朝他们走去，他们转过身。

　　他们的动作很果断，紫焰心生怯意。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追上去。她大步跨入林中，叫住他们：“等……等一下。”

　　她记得自己明明喊得很用力，可声音出口后却是那么虚弱无力。前方二人停下脚步。

　　紫焰慢慢朝他们靠近，被一声漠然喝止：“够了，别再过来。”

　　紫焰心头一跳，剎在原地，她嗫嚅数次，不敢轻易开口。

　　她仔细凝看二人的背影，稍高那人浑身黑袍从头覆到脚，另一人还是少年模样，身披玄紫华袍，这林中昏暗仍掩不住他的贵气。

　　不是小人物。紫焰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揪起了裙摆，更不敢说话了。

　　沉默间，又有微风卷起落叶纷扬在二人之间。

　　“你身上流血了。”蓦地，少年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漠然。

　　紫焰惊诧抬头，随后看向自己的左臂。那里，被庾水抽打的新伤口还渗出血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大概是日复一日新伤旧伤，身体早已对疼痛产生麻木。

　　“这种草。”少年走到一处，扯下一株黑色的阔叶草丢给紫焰，整个过程，他并未转身，“嚼烂后涂在伤口上，可以止血消毒。以后学聪明点。”

　　紫焰捧着小植物，一时没有言语。许久未感受过善意，对方这一随意的动作，让她心中充满酸意。

　　“谢，谢谢……”紫焰开口道谢，即便出口生硬。

　　二人间再次陷入沉默。沉默最后，还是他先开口。

　　“把你身上的刀子丢了。”

　　闻声，紫焰整个人都僵直了。他怎么知道……

　　“既然没有勇气去死，那就活着。”

　　紫焰的手指捏得发白，她默默掏出一把小匕首，刀刃依旧锋利光亮，反射出她死灰般的面容。

　　“我不是没有勇气去死，我，我在等一个人。”紫焰把匕首丢到地上，“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可是心中总有莫名期待，期待他能出现。我每次拿起刀子，就会想起他，如果我死了，他也会难过吧。”

　　“呵……”少年忽而冷笑起来，紫焰看见他的双肩在抖动。

　　紫焰泄气说：“好笑吧……我也觉得。为什么会有莫名期待，也许是错觉，错觉吧……”最后的声音，低到了尘埃里。

　　少年默不作声。

　　紫焰低声乞怜：“你是谁？我可以看看你吗？”

　　少年持续无声。

　　紫焰无力蹲下。

　　“坚持活下去，未来路还长。”少年说完便消失了，连同一旁的黑袍人也消失了。紫焰捧着草，蹲在幽暗的濒之林中，蹲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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