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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恶梦重演


  王宫的喧哗并没有因为黑衣男人的消失而安静下来,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他已经成功逃出了宫室的范围,否则搜索的范围会更加扩大,那时,在这个午夜被惊醒的,会是整个虚月都城。\\wwW。QΒ⑤、c0m\

  明亮得将半边天空也映红的灯火,渐渐泛滥到了每一个安宁的角落,如果不是矮小的身材和隐秘的地道,月灵压根别想顺利潜回属于自己的地方。

  然而,当她看到那扇破碎成一堆碎片的大门时,月灵当下变了脸se。

  「娘亲!娘亲!」

  她呼唤着奋力跑进了宅院,却没有得到回应。

  空荡荡的院落中,呈现出一种被暴风卷过的凄惨。地面的青石板上,似乎禁受了过分的践踏而四分五裂,尽头房屋的房门打开着,借着映亮的天空,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一片混乱。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让月灵焦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当月灵跑过每一寸的空间之后,却依然找不到季樱的身影。

  「娘亲…」她大叫。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又响起一阵脚步和话语声,月灵心神一动,蹑着脚隐藏在门口的阴影处,伸长了耳朵探听。

  来人是两名宫女,由远而近,竟走进这个院落之中。

  站在残破的院子中央,眼睫下方犹自浮着黑se阴影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隐藏的那个身影。

  「真是的,大半夜都不让人安宁。」鹅黄se衣裙的宫女打着哈欠,困倦的神情表露无遗。

  「说的没错,而且还要来这种垃圾地方。」

  与同伴略有不同,粉红衣裙的宫女神情中,充满了高傲式的厌恶。

  这种语气、这样的神情,月灵都是如此熟悉,只有在后宫之中受宠的妃子,那服侍的宫女才会有的专属姿态,丑恶得让人想吐。

  月灵的目光闪了闪,想着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鹅黄宫女把头扭向一边,眉头皱起,目光从碎散的石板上擦过,巨大的喧嚣似乎都被那道破落的院墙阻挡在外,这个混乱破败的宅院中,出奇的寂静,静得让她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

  「看来那个贱种的确不在这里,我们回去向娘娘汇报吧。」她连忙说道。

  「那怎么行?我还没进去看看,万一那个小杂种躲在屋里,回头我们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粉红宫女声音尖长,「你又不是不知道,斩草还要除根,好不容易让娘娘逮到这个机会,处置季樱那个贱人,不顺带把那个小杂种一起做掉,后患无穷。」

  「说的也是,别看季樱已经进了冷宫,可依然是扎在娘娘心底的一根针,不过说来也算季樱倒楣,那个刺客哪里不跑,偏偏跑到她的院子里…」

  「得了,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进屋去找找吧。」

  粉红宫女不耐烦的话语才说了一半,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们是在找我吗?」

  门口的墙壁阴影处走出了一名女童,她半张脸隐藏在披散发丝的阴影中,唯有那一双碧眸,闪烁出阴森的光辉。

  「啊呀!」

  鹅黄宫女吓得尖叫一声,实在是因为对面出现的那个孩子,太像传说中的童子妖怪,尤其是飘荡在她身边森森的寒气,更是让她的每根毛发都战栗起来。

  「小杂种!吓死人了!」

  惊吓过后,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显然神经比较粗的粉红宫女,她伸出细得好似麦秆一样的手臂,几步走上前去,向着女孩的衣领抓去。

  「不要碰我!去哪里,我自己走。」

  本该是倔强孩童挣扎的话语,却变成了平淡的陈述语气,更让闻者惊心。

  月灵身形一侧,轻而易举的闪开来袭的手爪,一双眼丝毫没有离开对面两人的脸。

  此刻,她的心如沉入深海一般阴冷,单单只从刚才听到的几句话,她就已经可以拼凑出自己离开这一段时间中所发生的事情。

  努力回想,她们口中的「娘娘」指的,应该是当前最得宠的妃子云霞,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名高高在上的妃子,偏偏对打入冷宫中的季樱看不顺眼,百般欺凌之下,终于在今夜逮到了机会下手。

  月灵目光一冷,拒绝去思考娘亲现在的遭遇,望着对面似乎被她吓到的两名宫女,命令:「不是去云霞宫吗?快走!」

  两名宫女全身一震,彻底被扑面而来的气势压倒,尽管对着面前的小女孩投以看怪物的眼光,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听从对方的话语,领路向着云霞宫的方向走去。

  「娘亲,一定要等我…」

  指甲深深的掐入掌肉之中,月灵浑然不顾那一丝丝的鲜红从指缝间滴落,染红了她走过的脚印。

  夜风冷冷的擦过糊着美人宫纱的八角琉璃灯,让光线变得忽明忽暗,里里外外交错的脚步声中,透着一种噤若寒蝉的战栗感,每个人的神情都是警惕而卑微的,越接近那座明亮华丽的殿堂,宫人们更呈现出一种木然的姿态来。

  这里是云霞宫,一座如名称般美丽的宫殿,雪白的玉石堆砌成宫殿的基石,如雾如霞的暖红轻纱从殿顶垂落下来,更将整座殿堂妆点得如梦如幻。

  然而,住在这里的主人,却完全没有名号中美丽的性情,尽管有着妩媚动人的绝se容颜,但是她的个性却如毒蝎一样让人惊栗。

  她就是最近虚月国后宫最当宠的云霞妃子,一名美若天仙,却心若蛇蝎的女人。

  「啪!」

  皮鞭响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中回响,一身雪白真丝睡裙的云霞,性感的足以让任何看到她的男性流下一地口水,但是,此刻挂在她脸上的狰狞表情,却又让人退避三舍。那根并不长的黑se短鞭,正是握在她的手上。

  「贱人!这一次终于落在我的手上了…」

  她大笑着,挥手一鞭,狠狠的甩在了被强行按在地上,却早已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

  飞起的鞭梢在一侧的宫人脸上留下一道红痕,宫人痛得眯起了眼,手下却不敢放松一丝劲力,更不敢躲开到一旁。

  「云霞,我求求你,放了我女儿…」

  奄奄一息的女人抬起头,用尽仅有的力量请求,她,居然就是月灵的母亲季樱。

  「放过你的女儿?谁放过我的女儿!」

  云霞赤脚走上前来,在季樱的面前蹲下,用皮鞭顶起季樱的下颚,凑到她的耳边,如诅咒般低语。

  「云霞,就算当年是我的错,小灵也是无辜的…」

  季樱眼神一黯,回想到过去,但是女儿娇小的面孔瞬间闪过她的脑海,让她不得不再次挣扎。

  「无辜?笑话,这世上没有谁是无辜的,被你生下来的那天起,她的身上就背负着原罪…」

  云霞尖叫,同时挥动手中的皮鞭。

  「住手!」

  啪!

  季樱下意识的闭上眼,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痛苦,但是几秒过后,却愕然发现,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她不禁惊讶的睁眼,这一眼,就让她发出惊叫来。

  「小灵!」

  月灵背对她而立,小小的身躯却立得稳若盘石,一只白嫩的小手紧紧的抓住鞭梢,丝丝鲜红顺着鞭梢流淌下来,怵目惊心。

  就连云霞也不禁一惊,不知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女童,人虽小,力量却大得很,接住了这一鞭不说,她下意识向回一抽,竟无法抽回。待听到季樱的叫声,立刻明白对方的身分,但是火气立刻更加旺盛。

  「小杂种,松手!」

  她用力一抽,月灵冷冷一笑,竟应言松手。

  这一下,反而让云霞的力道使在了空处,身子一歪,整个人向后摔去,幸好被身旁的宫女眼明手快,慌忙扶住。

  「娘亲,坚持住。」

  月灵却无暇理会盛怒中的云霞,转过身,抱住伤痕累累的季樱,当她发现两边的宫人仍然按住季樱的身躯不放的时刻,立刻心中也怒火高涨。

  「松手!」

  明明只是十岁孩童的话语,却带着阴森的巨大压力而来,两边的宫人居然被她凌厉的目光刺得一抖,下意识松开了手。

  「小灵!真的是我的小灵!」

  季樱恢复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连忙用自己的双手,确认怀中的女儿安全无恙,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竟使她忘记了自己一身剧痛。

  月灵同时也看到了她一身的伤痕,心中大痛,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你没事就…」

  「啪!」

  一声响亮的皮鞭声打断了母女二人的别后叙情,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模样,真把立稳了身躯的云霞气破肚皮。

  她狠狠的瞪了两旁的宫人两眼,骂道:「谁让你们松手的!」

  宫人又是一抖,连忙簇拥上来,却又在下一秒发出惨叫:「啊!」

  她们纷纷握住自己的手掌或手臂,上面出现了两道深深的血痕,鲜血迅速蔓延而出,染红了地面。

  此时再看去,月灵满是鲜红的小小手掌之中,却握着一根五寸长的金属丝,顶端的一头更是刻意磨得尖锐无比。

  不要小瞧这根金属丝,它可是几年前,月灵从冥塔回来之时,特意从夜巫女的实验室里摸出来的宝贝,是从某块天外陨石中提取的坚硬金属,可比钻石。

  在当年的记忆中,一直被她藏在居住的宫墙缝隙,此次去摸,居然依然在原地,月灵心中暗喜,更是没空研究这是不是自己真实回到过去的证明。

  鲜红的血迹缓缓在雪白的玉石地面上流淌蔓延,在四面灯光的照耀下分外刺眼,宫人们的声声惨叫,更为整座殿堂蒙上了一层阴影,刹那间,所有人注视着月灵的目光中,都增添了一份惊恐。

  「小、小杂种…」

  云霞的骂声有些颤抖,但是皮鞭仍试探的挥了过来,方向正是瞄准月灵的脸颊。

  一道精光闪过。

  「啪嗒…」

  一节皮鞭断裂在脚下,如同被斩断身躯的蛇般,犹自不甘愿的扭动了几下。

  此起彼伏的惊喘声在殿堂的四周响起,月灵立在原地,不动声se的将握住金属丝的手横在胸前,双目闪现出两道厉se,近乎咆哮的逼问:「为什么抓我娘亲?」

  下意识的云霞后退了一步,随即又为自己这一行为而感到愤怒,再次上前两步,扬高声音尖叫道:「她与刺客私通,当然该抓!」

  「胡说!你这个丑老太婆胡说!」

  月灵恶毒的说着,有着二十岁灵魂的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言语攻击,对于女人来说最有杀伤力。

  果然,单单「丑老太婆」四个字,就将云霞气得发狂。

  「上!都给我上!好好给我教训一下这个小杂种!」

  在她疯狂的命令下,众多的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扑了上去,毕竟受伤和没命的选择下,大家都会和她们有同样的决定,对方不过只是一名十岁的小女孩,就算手持「利器」,但是也难敌人多嘛。

  非常不幸的是,他们猜对了。

  而再一次,月灵无比痛恨自己的年幼无力,手中的金属丝虽然成功的在最先靠近的几名宫人身上,留下了几道不可磨灭的伤痕,但是在其余不断扑来的宫人的袭击下,她渐渐无力反抗。

  「不要打小灵!不要!」

  这一刻,季樱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本来瘫坐在地上,几乎连手指移动的力量都没有的她,居然一把把女儿拉在怀中,用她纤细的身子硬是阻挡了所有落下来的拳脚。

  血丝从她的嘴角蜿蜒而下,滴在了月灵的脸上,那在一切嘈杂掩盖下并不清晰的惨哼,一丝不漏的传入了她的耳中,透过母亲身躯传来的震动,让她心片片碎裂…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在心底不甘的咆哮,从肢体的缝隙中看见了云霞疯狂的大笑,那张性感美艳的脸孔在此刻显得无比狰狞,她刺耳的叫嚣声更是不断传来。

  「娘娘,是不是够了?她好像不行了…」

  一名贴身的宫女凑到云霞的耳畔低语,人群中的拳脚相加之下,季樱口中的血已经如小溪一般流淌不停,她似乎早已失去了神智,但却仍用着最后的力量,无意识的将女儿紧紧挡在身下,死亡的黑气眼看漫上了她的瞳孔。

  云霞没有遗漏这一幕,但是此刻的她却早已失去理智,反手给了贴身宫女一巴掌,咆哮道:「谁用你来提醒,我就是要她死!给我打!狠狠的打!」

  在她歇斯底里的叫喊中,宫人的下手更重,不知哪一下的击打,让季樱重新痛醒过来,她哇的一口,喷出一地的血块。

  「娘亲!」

  月灵惊恐的心脏停止跳动。

  「小灵,抱歉,咳…娘亲再、再也不能保护你…你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记忆中的话语再度重现,却让月灵的瞳孔扩张成一片空白,此刻没有人能够听到她心中绝望的叫嚣…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的依然没有改变?

  为什么娘亲依然是因为自己再度送了性命?

  为什么重头再来了一遍,自己仍然是那个拖累的「包袱」?

  原来,原来她从来就没有能够改变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妄想…

  娘亲再一次在她的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众宫人们也惊恐的停止攻击,唯有远处的云霞犹自不过瘾的走上前来,叫嚣:「贱人,你也有今天,来人给我拖出去喂狗…」

  话音未落,一道闪光向她的眉心急袭而来,四周一片惊呼:「小心!」

  云霞慌乱的向左一躲,随即感到面上一阵剧痛。伸手摸去,一片鲜红!

  「呀啊…」

  毁容的恐惧让云霞彻底崩溃的尖叫,她回头望去,看到一根金属丝的尾端在后方的椅背上摇晃,她霍然回头,指着月灵咆哮:「打死她!给我狠狠的打!」

  「娘娘!娘娘!她毕竟是有封号的七公主…」挨了一巴掌的贴身宫女,无奈再度上前阻拦提醒。

  「七公主?她不过是个小杂种,谁知道她是不是原先走失的那个?」

  回想起光系魔法可以将伤口完全治疗的效果,让云霞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但是随即轻蔑的嘲讽,她反手再度给了贴身宫女一巴掌,说:「谁要你来碍事,就算我打死了她,这宫里也没人会在乎。」

  冰冷而残酷的话语如一根锐利、狠毒的尖针,狠狠的插在月灵的心上,摇晃了一下,一阵晕眩窜上了她的脑中,她散成碎片的心,彻底被现实的磨盘碾成了粉末与飞灰…

  「是啊,我就算死,也不会有人在乎,我的存在没有价值,无足轻重,这个世界原本就不该让我存在!

  「我错了,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害死娘亲的从来不是那个盗贼,而是这个丑陋的王室…」

  她垂着头,没有理会再度围上来的宫人们,喃喃的自语,黑暗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她精神,一个如恶魔般蛊惑的声音悄悄在耳畔响起:「嘻嘻…都是他们的错,他们都该死,让他们去死吧…」

  「都该死,去死吧…全都去死…」

  月灵喃喃重复着,眼神全然一片空洞,她死死的抱着母亲的尸身,一如记忆中的一般,绝望而悲哀。

  但是又与那时不同,一种黑暗的杀戮气息,渐渐从她的四周蔓延开来,她抬起被阴影笼罩的脸,小巧粉红的唇瓣吐出带来死亡的词语:「死吧,全都去死…」

  语言也承载了毁灭的魔力,每一个飘荡在空中的音符,竟化作了火焰的气息,被隔绝的魔法力量终于再度显现出来,因火元素之心而带来的魔法集合,有着毁灭一切的能量。

  带着金se的光华,焰光以月灵为中心,如绽放的莲花一般扩散开来,被沾染到的任何物体都在刹那灰飞烟灭。

  恐惧的惨叫起伏不停,每个人的脸都因惊恐而扭曲变形。

  云霞歇斯底里的尖叫,转身逃跑,但是那迅疾如涟漪波澜的火焰,却在下一秒将她吞没、毁灭。

  破坏仍在继续,华丽的殿堂,喧嚣的人声,都在被持续的吞没中。

  身穿铁甲的近卫军,试图阻止火焰的魔导士,疯狂尖叫的宫女,以及惊恐逃窜的王族们,这一切,都没有差别了。

  一切都成了空。

  不知何时起,被从月灵四周散发出的火焰碰触过的场景,立刻如流沙一般流逝而去,很快这世界毁灭在了她的火焰之中,而彻底陷入黑暗情绪中的月灵,也浑然不觉自己在何时,恢复了二十岁的模样。

  她依然跪坐在地上,弯曲的手臂之间是一片空荡荡,母亲的尸身也随着四周景物的消失而一同不见,但是她依然执拗的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四周一片纯白,一眼望去,白得没有了边际,月灵好似一个被涂抹在空白纸张上的人物,有着唯一的se彩。金红的火焰在她的周遭华丽的燃烧着,但是为何在身处在火焰中央的人儿,却是一张黑暗的剪影?

  琉璃手腕上的金镯发出不可抑止的震动,原本灿烂的光泽,似乎也受到真正主人的影响,而变得黯淡起来。

  小侍女的心揪得紧紧的,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浑然不顾肩头伤口,被奔行的风再度撕裂出一道鲜红。

  在白se的世界中,如果不是有着金镯的指路,琉璃恐怕永远都无法找到月灵的存在,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当世界变成唯一se彩的时候,将会比最玄奥的迷宫更加难以辨别方向。

  不过,幸好,琉璃有着「导向」。

  于是,她在下一刻,看到那朵有着黑se「莲蕊」的金se莲花,在这个白se的世界中,绽放出唯一不同的光华。

  「小姐!」

  琉璃声嘶力竭的叫喊,却没有得到回应,正要凑到近前,却被那不熄的火焰阻止了脚步。

  她竭力瞪大眼睛去看,几乎不敢相信,火焰中央那名昂着头、眼神空洞而绝望的女子,正是那一贯冷静而坚强的小姐。

  惊骇如同一把刀,刺入琉璃的心脏。

  「该死的!把小姐还回来!」

  大声咒骂着,琉璃的眼泪却不停的流下来,自己还是慢了,慢了一步,被那个虚假的幻想蒙蔽,居然没有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小姐支持的力量。

  她的泪滴在近处的火焰上,冒出微弱的白烟,便消失不见,下一滴,落在腕上的金镯之上。

  刹那,光华暴涨,从金镯上冒出的光辉,居然形成了一个金se球形护壁,将琉璃包裹其中,凸起的部分延伸进了火焰,焰舌舔食了几下,没有丝毫的成果。

  注意到这一点的琉璃,停住眼泪,眼瞳中重新升起希望的光。

  她试图的向前走了几步,莲花一样的火焰在她身边温柔的绽放,那吞吐着毁灭气息的华丽火焰,终于在琉璃身边的金se护壁外退却了。

  于是,琉璃飞快的奔跑起来,奔向月灵的所在。

  「怎么可能?那个金镯难不成是…」

  一个低沉的抽气声在火焰的外圈出现,一眼望去依然是一片空白死寂的时间,而那道凭空响起的惊呼声,再度凭空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浑然不知身后发生过的事情,琉璃这一次成功来到了月灵的身旁。

  然而昂着头,呈现一个僵直斜角线条的月灵,似乎完全没有感知她的来到。仔细去看,她墨绿的瞳孔中,是一片宇宙洪荒般的黑暗。

  琉璃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肩,用力摇晃,叫道:「小姐!小姐!我是琉璃啊,看着我,我是琉璃!」

  月灵没有动静,依然昂着头,心神收缩在眼中黑暗的最深处。

  「看着我小姐!看着我,醒过来,醒过来!那些都是假的!一切都过去了!歧大哥和岈少爷还在等着你…」

  琉璃拼命的叫着,双手捧住月灵的脸颊,试图用自己的眼神,在她眼中的黑暗里注入光芒。

  最终,还是歧和岈的名字起了效果,这两个字如同两块正在融化的冰,沉入她的眼瞳,清澈而冰凉,却又在瞬间刺激了月灵蜷缩成坚果一样的感情。

  月灵依然是一动不动,但是琉璃竟然察觉到这一丝细微的变化。她低下头,盯着手腕上依然张起结界的金镯,细白的牙齿深深陷入嘴唇之中,她眼神中闪过一道绝然的光,伸出另一只手,飞快将金镯取下,重新扣在了月灵的手腕之上。

  金镯回归到了真正主人的身边,散发出金se温暖的光,那道道柔和的金辉温柔的包裹在月灵的身上,像要把那种温暖也渗透到心中一样。

  包裹在感情外面厚重的黑暗,似乎被这些光芒而融化,一层层的剥落下来,然而那黑暗却是那么的浓厚,仅仅是这样却并不足够。

  柔和的白光,在下一秒代替了金红的火焰,从月灵的身上散发出来,照耀在失去金镯保护、瞬间被火焰烧灼得遍体鳞伤的小侍女身上…

  白光如温柔的水,抚摩着琉璃身上的烧伤,把她咬在牙根中的呻吟变化成舒服的喟叹,但是她的一双眼,却依然坚定而警醒的注视着,发生在月灵身上的每一寸变化。

  一张空白的水晶卡片,在没有人呼唤的情形下,自动从金镯中飞舞出来,化作星的碎屑,闪着光,落在了月灵的身上、脸上、眼中。

  内心深处,包裹在黑暗之处的,是一个小小发光的月灵,她蜷缩着身子,头也微微昂起,脸上的表情是没有波澜的平静。

  黑暗啊,存在这片黑暗中不是很好吗?谁也不能将我伤害。

  可是…

  皱起眉,月灵伸手捂住心口,感受到从那里胀缩的疼痛。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有什么被她遗忘?

  星屑一样的光芒居然穿透黑暗,从上方缓缓飘落下来,落在她的面前,之后竟组合成了两个光的身影,高矮相同,模样也一般无二,他们的长发柔柔披在肩头,金与银的光辉,交织成月灵心中最柔软的美丽。

  「歧…岈…」

  月灵哆嗦着嘴唇,如同开始学说话的孩子一样,呢喃出心中的渴望。

  她下意识站起身子,伸出双手去触摸面前这两个让她心痛的男人,但是却在碰触的瞬间,他们再度化成了飞舞的光辉。

  「歧!岈!」

  她大叫。

  光辉没有消失,反而汇集成光的河流,带着歧和岈特有的温柔,轻轻将包裹在她身外的黑暗片片驱散。

  「歧!岈!」

  这一次她是真真正正叫出了声音,用着声带震颤出空间的波动。

  她眨了眨眼,重新恢复了视觉,第一个看见的,是琉璃那张惊喜得好似赌赢了一千万金币的脸。

  她迷惑的揉了揉僵直的脖子,说:「出什么事了?琉璃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记得我是去找你的,可是…」

  月灵愕然发现,后面的记忆想不起来了,能够接起来的画面,仅仅只是现在。

  她眉头皱了起来,敏锐的发现事情不对,站起身,眯起眼,声音低沉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琉璃,谁伤了你?」

  此刻的琉璃真可谓狼狈不堪,一身衣裙到处都是被火燎过的破烂痕迹,肩头一道长长的裂纹两旁,更是沾满了暗红se的血渍。

  但是,琉璃用力摇了摇头,说:「我没事,没有受伤。」

  她敢这么说的原因,不外是之前从月灵身上冒出的白光,将她身上的伤口治疗完好,白光在月灵睁眼的刹那消失,月灵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它。

  「别说这些了,小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月灵一楞,顺着琉璃好奇的眼光低头,果真在自己的右手掌中看到一张水晶卡片。

  「命运塔罗?」月灵狐疑道。

  拈起卡片,仔细观望,这居然不是一张空白的卡片,也不是曾经拥有过的任何图案,一座岌岌可危的高塔在牌面上倾斜,数根黑se的藤蔓旋转盘绕其上,像是在支撑高塔的重量,又似在吸食着高塔毁灭在即的生命力。

  牌面的下方写着「XVI塔」。(注一)

  月灵手指一抿,纯熟而无声的将手中的卡片收进金镯之中,神情平静,似乎并不打算就这张卡片探讨些什么,或许应该说,在内心最深处,她隐隐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好了,我们现在应该干正事了,找找我们的矮人大师跑到哪里去了?」

  一击掌,打破了沉默尴尬的气氛,月灵勾起嘴角,挂上一抹惯有的淡淡微笑。

  这一个笑容,却如安神魔法一样,让琉璃放下心来,偷偷松出一口气,嘴上不忘应和说:「是啊,是啊。」

  注一:塔在塔罗牌中代表的涵义是不安、黑暗、毁灭的力量。(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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