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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再见夫子


  时间过得很快,我已与央堇成婚过了七个春秋。北颖厉兵秣马,又得了中黎国富庶之地,国力渐强。

  央堇是个好皇帝,又得了念平生这个治国能臣,很快天下只知男帝,不知女帝。

  但是,朝内的元老却还记得我。记得我与央堇一直无子嗣。

  我与他一直没有孩子,我也只想着顺其自然。

  北颖世代旧臣却是急坏了。他们见我年纪越来越大,央堇权利越来越大,怕我年老色衰,怕我更生不出孩子,无法为北颖传宗接代。

  更有甚者说我是一国女帝,有几个男宠实数正常,暗指央堇不行,毕竟新婚第一晚我扬长而去,我想想央堇的脸吓的不轻。

  唉,我也理解他们。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让我有子嗣,让北颖有子嗣。

  我怕他们真给我塞点男宠过来,遂委曲求全放出风声,是我不育。

  没想到之后我就日夜忙着应付各种偏方,补药,神医。

  我看看红绫,埋怨她不替我分忧。红绫委屈,有些旧臣央堇都处理不了,她无能为力。

  央堇需要北颖,他需要名正言顺得到北颖,从而才能名正言顺得到天下。北颖贪佣之徒他可以处理,但是这些忠良之士他却动不得。我苦不堪言。

  还好念平生见我可怜,朝堂每次议事到我这,便厉声阻止,说江湖骗术,祸害陛下,我感激涕零。

  然而有一天,有人推荐说江湖有一对神医夫妇。念平生本不信,但这神医夫妇近年的确是名动天下,救死扶伤,医术高超。

  念平生也推不得,便说道,“那看陛下意思吧。

  于是多年未上朝的我为了我的不育,上朝了。

  朝下老臣新员侃侃而谈,历数神医夫妇的各种医行,朝上央堇讳莫如深。我看了看他,使使眼色,告诉他,为了他我受了多少罪。

  央堇冲我宠溺地笑了下。

  他在我之外,很少笑,这一笑,老臣新员更是激动,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把各路官员吓得不轻。朝堂本不允许带兵器。

  他拿出匕首,说道,“各位莫怕,这就是神医夫妇救死扶伤的工具,果然世间从未见过。据说此刃可以剖腹开颅,下官花了大价钱才辗转买来此刃研究,其锋利程度,削铁如泥。”

  接下来,我已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我眼里只有那把匕首。刀身极小极短,刀把很长。这样匕首,我柜子里珍惜的放着一把。

  我踉跄从龙椅中走出,脚下凌乱,龙袍绊住了我的脚,我不管,我一把握住那把匕首,问道,“有这把匕首的人在哪里,在哪里,快说在哪里。”最后一句声嘶力竭。

  我不管满朝官员表情如何,也不管央堇如何。我就想知道这把匕首的主人在哪里。

  老臣新员握着匕首,瑟瑟发抖,“我我我”的半天说不出话。

  直到红绫把我连拉带扶的带出长政殿,我还回不了神。

  十几年了,夫子在何处。

  若是央堇对我胆识有一分欣赏,那这分胆识便是来自夫子。没有他教我,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他,我何来勇气与智力伴央堇争夺这天下。

  此外,夫子也必然知道我家人在何处。

  我拉住红绫的手,说道,“红绫,红绫你跟我出宫,我们去找神医,我们去找神医可好。

  我全然不顾来回的内侍,央求着红绫。

  红绫反拉住我的手,说,“陛下,你冷静点,神医他丢不了,我们等殿下下朝后去找他好不好。”

  何时我一个北颖女帝见人需要先请示央堇?我急火攻心。

  我才后知后觉我这些年被央堇控制的有多紧。我七年未跨出过宫门一步,没见过任何一个央堇点头以外的人。我的日子里只有央堇,我睁眼想的是央堇,闭眼想的还是央堇。

  我跌坐在宫内石阶上,看着我熟悉的宫墙,这何尝不是一个牢笼。

  我没有去长政殿等央堇,我在星露台等他。才一日,宫内外就传遍了陛下渴望子嗣,急寻神医的消息。

  我知道央堇定然认识那把匕首,他见过两次。一次是九年前我救他时用过,一次是七年前他救我时我用过,而那次,我丢了一把匕首。

  宫内无需防身,我便把那唯一的一把匕首放了起来,无人知在哪。我肯定,缜密如他,自然记得。

  远远我便看到他向锦华殿走来,以前每日我在此等他,见他是心内欢喜,而今天,我却是忐忑。

  相识九年,夫妻七年,我却琢磨不透他。

  我迎上去,他屏退了内侍。

  “殿下”,我期艾叫了一声。

  他平时喜我叫他央堇。可我此时却不敢叫他。

  他冷眼看过来,我心也跟着冷了。我说道,“无事,今夜风大,殿下早点歇着吧。”

  我与他同榻而卧,听呼吸他已睡去,我却无法入睡,才觉今日实在失态。

  我被圈养在这宫中,竟然开始恃宠而骄。若是七年前的我定然不会如此失态,可是现在我却如此松懈。是央堇给了我这个错觉,错以为我与他夫妻一体。

  他待我好,我就受着,爱着,愉悦着。而今日一个小小的眼神却让我的心寒如冰冻。

  我早该知道我与他的感情,在江山,在天下面前,薄如蚕翼。

  他喜我称他央堇,而从来只称呼我为陛下。我想起大婚当日他以手覆眼,将我紧搂怀中。

  那时我猜到他想的应该是长阳公主。我无声苦笑,他怕叫了我的名,我就不是那长阳公主了吗?

  那时我心里没有他,看的清楚,所以离开了,可为何后来却又沉沦了。

  我的眼泪滑了下来。我已好久没有流过眼泪。央堇给的梦太美,视天下如无物之人,眼中只有我,这何等令人欣喜若狂。

  他给的这份殊荣,我早在西关看着长阳公主时便已看穿,却还是自欺欺人,以为他心里有我。母亲说得对,心中有了男子,便是眼盲心也盲。

  夫子的到来告诉他,我不是长阳公主,才让他如此冷酷。夫子也告诉我,我终究不是北颖公主,终究只是个替身。一个替身何来权利提要求。

  我闭上眼,不让眼泪滑落,却止不住心伤。我竟然开始嫉妒起死去的长阳公主,七年间,我对央堇竟陷得如此之深。

  第二日,许久未见的东豫却同内侍一起过来传我去前殿。

  我看看东豫,一夜之间,央堇与我的信任分崩离析,与我的感情烟消云散,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那个想用我,又防我的央堇。

  他的心内,终究没有我。他的信任里没有我。

  我穿戴整齐,便来到前殿。我坐于央堇身侧,却感觉距离无限。

  我只是没想到,他却已把神医请到了这里。

  夫子的身影未到殿前我便已经认了出来,我心中五味陈杂,却压抑着不表露出来。

  夫子身边站了两位美貌女子,按颖都所传,在夫子身侧应该就是夫子的夫人了。我心下感慨,年幼时,我时常想成为夫子的夫人,时过境迁,那个愿望已遥不可及。

  我不能与他相认,若是相认就等于拆穿了我假公主的身份。我含笑望着夫子,见他也看着我,眼里没有震惊,只有温暖。聪慧如夫子定然猜到一二。

  而央堇却似与夫子的夫人相熟,称她为大公主。我才隐约得知她是南疆大公主。我想起我与央堇中蛊之时,最后是驸马劝说大公主拿出了解药,没想到竟是夫子。

  夫子善医术,我从来不知。而身旁另一位圆脸圆眼的女子却瞪着我,我想我从未与她认识,不明白她为何对我怒目而视,便也不管她。

  殿前还站着举荐神医的旧臣新员,他问道陛下病情如何。

  夫子摸了摸已蓄起的胡须,说道,“陛下身体康健,必然无碍。若想有子嗣,恐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与央堇无子嗣,我虽不去深究,但也知道是央堇不愿要,我之前与他恩爱,便也不在乎。

  而如今在如师如父的夫子面前,却是心如刀割。我不忍夫子看到,他带大的孩子,在她夫君眼里,只是个棋子。

  我尽量保持着微笑,与央堇恩爱。

  神医与我看这病,药方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我与央堇,能猜出的估计也不是少数。我心下不快,也不想费神。

  我不去打听有关夫子的一切,我知我的关心就是利刃,会害了他。我装作不闻不问,装作若无其事。我知他们必定近日离开,却无人告诉我任何消息。红绫有时欲言又止,终是没与我说什么。

  我泪目,想我已至此,不见反而更好。红绫亦神伤。

  我近日实在没心思去星露台等央堇,每日便早早睡了。

  几日后,我准备就寝,却收到书信。速来见远亭。字迹竟是念平生的。

  我见时辰还早,央堇回殿尚早,便传前殿说已睡下,有时若我已睡下,央堇就不会过来。

  我问红绫要夜行衣,红绫跪地不起。我厉声道,“我本要你便是要你帮我,如今你却不肯帮我。”

  红绫求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被殿下知道了,受苦的不止有奴婢啊。”

  央堇会如何,我知道。但我不管。

  我拿出簪子,对准咽喉,“若我死了,殿下会更安心。”

  红绫知我决绝,取出之前我让人做的夜行服。我紧身束衣,偷出宫殿。多年的宫中生活让我手脚笨拙,心下的急切却让我很快赶至了见远亭,远远便看到了夫子和大公主站在亭外马车旁。

  我两个跨步掠过,急急到了他们面前。我拿出腰中的令牌,塞给夫子,“这个可保你们出了北颖。”

  夫子望着我,叫了一声“赋儿”。

  我跪下,“赋儿如今身不由己,来世再报夫子之恩。”

  夫子扶我起来,“为师何曾想过要你报答。那年你被征去,我去县衙想办法,不料朝廷征军医,而县衙知我会医术,便让我也从了军,关我于县衙内。我让你等我,以你执着,必然等我一夜,困惑此事一生,这件事也在我心中十几年,今日终于见到你。”

  我想起十几年前我被征去参军时那个夜晚,其实夫子没来,我知肯定是出了事,我从未怨过夫子。

  夫子摇头叹息,“若是七年前我知中那连心蛊人是你,咱们也早就相见了。”

  若是七年前我见到了夫子,我定然不会是如今的光景。

  我眼眶泛湿,“今生还能见到夫子,赋儿无憾。”

  我看着夫子,说道,“夫子若是早就离开陈县,定然也不知我父母兄弟何处。”

  夫子摇了摇头,“我与大公主相识后,她也曾帮我寻过陈县,却已物是人非。”

  夫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可有收到我前日传于你的书信,你…”

  夫子没有说完却被念平生打断了,“你们还是快启程吧。殿下起了杀心,再不走可能来不及了。”

  夫子眼神微闪,转为关切,“央堇待你可好。”

  我弯起嘴角,“殿下待我极好,即使与夫子不便见面却也让我见了。”

  我心下一遍遍告诉自己,央堇要杀夫子只是为了他南疆驸马的身份。央堇迟早要出征南疆。

  夫子见我眼中,面上皆有笑意,放下心来,“央堇虽心狠,却极为重情,你也是重情之人,你与他多年,他应该不会负你。”

  我点头。可他更不能负了这天下。后宫多年只有我一人,那是因为我还是北颖女帝,若是我被废除,后宫充实指日可待。

  他不可能与北颖帝一般,一生只有一个皇后,那样对于他谋划整个天下太难了。

  我展颜说道,“我与央堇共生死多次,自然情比金坚。”

  夫子叹了口气,说道,“他终究不会只呆在北颖,你个性执着,但此事万不可钻牛角尖。”

  我点头。念平生道,“还请公主驸马尽快启程。”

  夫子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后又摇了摇头与那南疆大公主相扶上了马车,马车踢踏,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道,“谢念大人。此恩我必记在心上。”

  念平生叹息道,“我帮你又何尝不是在帮殿下,明知此人现在不可杀,殿下还是下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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