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三日 二

　　不管是不是他们回来了，我都不敢托大，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到二楼，在一只脚跨出窗户的那一刻我停住了，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躲起来偷听一下他们的谈话呢？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我不知道一向把保命放在第一位的我为什么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也许是在吴乃定的疯狂传染了我，也许是中了邪，总之我真的收起了脚步，躲进了最边上的一间房间。

　　凌乱而又繁杂的脚步声从下面的楼道上传过来，还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阿辉，今天找的这家店比上次那家强多了，上回我都想把那家店给拆了。”听这声音和口气，我猜应该是孙宗武的声音。果然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

　　“武哥既然喜欢，那我明天再安排。”熊辉忙说道。

　　“不用了，尝个鲜而已，再说了，没看见阿定已经不高兴了吗？”孙宗武的话里带着笑声。一伙人已经上了楼梯！

　　“小武别瞎说。”我还是头一回听到带着一丝笑意的吴乃定的声音，“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不能像今天这样全部都出去了，要不就让他们送过来吧。”从吴乃定的话里，我明白原来我今天真是走了狗屎运，他们居然全部出去吃饭了，难不成是熊辉给他老大专门设的接风洗尘宴？不管白道黑道，拍马屁之风真是无处不在啊，可转念一想，他们不是几天前就来了吗？还没想明白这一茬子，说话声又来了，而且更近了，他们已经上来了二楼！我立马屏住呼吸倾听。

　　“要我说是阿定你太小心了，哪有那么多的危险啊，别整天疑神疑鬼的。阿辉那次是他太大意了，可尾巴也不是已经被我们剪掉了嘛。”孙宗武不以为意道。“是是是，定哥，武哥，下回我一定小心！”熊辉不失时机的出来表决心。

　　“不说那个，阿辉，昨天让你去问的事情怎么样了？”吴乃定问道。

　　“哦，他还没给我回电话呢，我现在就打过去问问。”熊辉真的当即掏出了电话打了过去，一边打还一边朝窗户口走来，“喂，二皮子，你家老头给你回信没有，昨天有没有新人住进去？长什么样儿？...什么？还没问？我说二皮子你皮痒了是吧，麻溜的去问！”

　　挂了电话后，熊辉立即折返回去：“定哥，我那邻居下午才回来，估计得傍晚给我信儿。”

　　“你那朋友可信吗？就不能让他打个电话问问？”吴乃定问道。

　　“二皮子啊，他没那胆。小时候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耍，要我收他做小弟，我嫌他胆子小的连杀鸡都不敢看，就没搭理他。他家那老头儿是保洁员，现在估计正扫大街呢，平时不带手机，带了也不会用。”熊辉一一解释道。

　　“刚说完你你这毛病就范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还是孙宗武出来，领着众人往三楼走去。

　　“就有这么巧的事！”吴乃定继续固执己见，“昨天晚上那边的那间窗户一见到我们下车就立即关掉了电灯，拉上了窗帘，我在车里面看的一清二楚，你不也看见了吗？”

　　“是啊是啊，我看见了，大半夜的那么亮一盏灯开着想看不见都难。”孙宗武的声音越来越远，“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到时候我亲自过去送他一程怎么样？”

　　“阿武你安分点儿啊，别搞事！让阿辉他去处理。”吴乃定立即说道。“是啊，武哥，这事就交给我吧。”熊辉立即表态道。“切，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真要我去我也不去，沾了血腥味儿怎么去见我的小墨墨？”

　　“哈哈哈！”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定哥，昨晚那个人.....”声音越来越远，终于不可闻。我没有出去继续偷听的打算，此时的我早已不关心那麻袋里的人是谁，是死是活，刚刚的话已经把我的心神给震得七荤八素，支离破碎，我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逃走！

　　夏天的风，温温柔柔，热热乎乎地吹在我的身上，我身子却打了一个寒颤，原来后背早就已经湿透，整个人就跟水缸里捞出来的一般。我所处的房间是个客房，奇怪的是里面居然是高低铺，应该是熊辉兄弟太多，怕一起来了住不下。对着门口的是一扇推拉窗，即使开到最大，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出不去，风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一阵风吹得我身子发冷，也给我的脑子降了温，我开始尝试去思考问题：我首先对自己的大意和愚蠢进行了批判，轻轻地给了自己两个大耳瓜子，然后又万幸自己的疏忽大意，居然把身份证落在了老孙他们租住的房子里，没有立即登记身份信息，这就意味着吴乃定他们没法知道我的信息，前提是我要连夜跑路，我相信吴乃定一定会在明天走之前去拜访一下我的。

　　第二个信息就比较有趣了。小墨墨？会不会指的就是林墨呢？我不知道孙宗武口中到底是“小墨墨”还是“小沫沫”、“小默默”，但总不至于是“小嬷嬷”、“小馍馍”吧，但取名“墨”音的女孩还不至于烂大街，既然确定他们明天要走，我不妨大胆的把他们假设去的是长沙，我这样假设除了因为“小墨墨”的关系，还有就是我已经知道吴乃定他们的目的，长沙是茶语山庄跟琉璃司的所在地，既然天机门这边已经完事了，接下来或许该轮到他们了。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楼道恢复静谧的时候，我终于打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向窗户，准备溜号，谁知道我一只脚刚踏上窗沿，上面就传来一阵开门声然后迅速的往楼下跑，听着脚步声，比上去的时候少了不少，应该不超过三个人。

　　“妈蛋的！”我嘟囔一声，无奈的回到了房间。“你带钱没有？”刚关上门，就听到门外的询问声，我一下子又紧张起来：这么快就下来了？

　　“没有，你不有嘛。”另一个声音无所谓道。“我有个屁咧！”那人骂骂咧咧，“昨天晚上去悦海湾泡澡去了，现在身上一个铜板没有。”“放你妈的屁！泡妞就泡妞，扯什么泡澡，谁不知道悦海湾就是怡红院啊。”另一个声音骂道，“你等着，我取点儿钱去。哎，辉哥也真是的，每次让我们买酒都不给酒钱。”

　　有这样的抠门老大，真是难为他们了。正当我替他们鸣不平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心中警铃大作，一下子猫腰躲进高低铺的床底下，随即差点没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里面一堆发黄的烂袜子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熏得我****，登时散出去半条命。

　　“咔擦！”门被打开了！我强忍恶心，纹丝不动。“你也就抱怨抱怨，有种你跟辉哥说去，到时候拿到的钱我给你一半。”我的眼前出现了四条腿，上面的腿毛贼长，其中两条腿上还停着两只苍蝇。“切！你要是能拿回来我的那份我都给你，只要你请我去趟悦海湾就成。”另一个人反唇相讥，手脚却是不停，猴子一样的爬上上铺，一把扯下来一条裤子，然后坐在下铺上开始翻裤兜。“叮叮当当”居然掉下来三个钢镚儿！有一个还滚进了床底下！我的心再一次剧烈的跳起来！

　　“妈的，老子就一百块钱了！”翻找了半天，那人骂道。“够了，买两箱酒而已。”另一人说道。“草！都买酒了老子这几天吃什么？”那人不情愿道。“你他妈傻啊，明天不是要去长沙吗，定哥、武哥哪次出去亏待过我们？”另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顺手挥掉了两只苍蝇。

　　“也对！”那人把裤子一扔，准备弯腰捡钢镚儿。我全身保持高度警戒，后背微微弓着，双脚弯曲抵住墙根蓄势待发，要是他发现我了，只能先发制人！“别捡了，三毛钱还不够买个安全套的。”站在门口的人有点不耐烦了，“辉哥他们等着呢！”“滚你妈的，你眼瞎啊，明明是三块钱！”那人骂道，却已经绷直了身子，跟着那人离开，这回连门都没关。

　　“呼！”等他们走远，我迫不及待的从床底下钻出来，长长呼吸了好几回，一来平复一下刚刚紧张到浑身发抖的心情，二来床底下实在太臭了，与之相比，我宁愿躲厕所垃圾堆。小跑几步到窗台，再一次将踏上窗沿，这一次没有被人打扰，我沿着旁边的下水管道顺利的溜了下去，丝毫不敢停留，收拾完东西回到老孙他们租的房子，带上身份证订了一张长沙的车票。

　　“喂，强子，你不用来了，直接去长沙等我。”路上我给强子打电话道。

　　“妈的，猴子你耍我呢，老子都已经在车上了你才说？”电话那头强子很愤怒。

　　“那你就立马跳车！”我淡淡道，然后淡定地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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