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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归 一


  事实证明,惹谁都不能惹女孩子,就因为不肯换座位这样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我的报应很快就来了,顺带一起遭殃的,还有强子——我们回去的时间被推后了三天!我哑巴吃黄连,对着一脸笑嘻嘻,亲自送票上门的陈嘉瑜只能表示遗憾。杜伟宪的尸体在我们回来之后,就被及时的送往了当地的殡仪馆进行临时保存,其实我们准备是第二天拉走的,反正天寒地冻,尸体不易腐烂,但再不拉走,旅馆的老板已经准备磨刀霍霍,跟我们拼命了。鉴于杜伟宪的死状太过惊世骇俗,在保留了大量的照片和数据后,本着尊重尸体的人道主义精神,我们拔了他的匕首和大葱,替他穿好了衣服,由于他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身子已经僵化变硬,殡仪馆的藏尸柜根本塞不进去,我们只好又强忍着恶心在殡仪馆待了三天,用尽各种办法将他由虾球变成了薯条。

  今天是回去的日子,特课西北办事处的人员已经全部回去了,临走前梁铁彪特意敲开了我跟强子的房间,跟强子一顿猛捶,拥抱作别,依依不舍状甚是凄惨。“彪哥,你走你的,下次见面老弟我带你舒爽带你嗨!”强子拍着胸脯立下了豪言壮语。

  “贤婿,真不打算叫我舅爷爷,到时候可不要后悔?”跟强子话别完之后,梁铁彪把目光转向我。

  “滚蛋!贤婿这词儿是用在这儿的吗?”我骂道,对梁铁彪的话却并不反感,甚至还有点美滋滋的。咦?这是怎么回事?我赶紧将脑海中韦小宝的形象排除出去。梁铁彪嘿嘿一笑:“我没文化,不知道我该叫你什么婿,看你这熊样叫金龟婿肯定是名不副实,只好将就一下了,听着顺耳就行。”

  “我就纳了闷了,这死猴子没皮没脸的到底哪点好了,让彪哥你一口一个贤婿的叫不停。”强子对于梁铁彪的行为表示不满和不解,问道。

  “就像我一眼就看中小胖你,跟你称兄道弟一样,这人那就是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呗,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梁铁彪说道,“都说了我没文化,那些个酸腐知识分子我是真看不上眼儿,最重要的是我能看出来咱家嘉瑜对侯小子有点意思儿,虽然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但好歹是入了眼了,这可是几年来头一回啊。”梁铁彪侃侃道。

  “别瞎子掰玉米——瞎掰了!”我摆手道,“的确是入眼了,不过是要我替她打工去,还不给薪水,不然能那么上心?”“不像,不像,我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儿。”梁铁彪对我的解释只做了两个字的评价——苍白。又见强子还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道:“小胖你也不要灰心,要不我发发善心,把我孙女嫁你?”

  “你孙女像你不?”看强子的样子我相信他此刻心里已经没有了王静的影子,就当我准备逮着机会去王静面前告一把状的时候,画风突变。“像,当然像了!”梁铁彪自豪道。

  “那还是算了吧,彪哥,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做翁婿做兄弟来的爽快,我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绝不会染指你家那位的。”强子认真道。能长成梁铁彪这样的,我仿佛能看到他孙女孤独终老的悲惨遭遇了。

  “死胖子我日你先人!”梁铁彪瞬间明白过来,红着脸梗着脖子暴怒不已,“我孙女美着呢!”“美美美,美死你了!”我和强子随口敷衍着,在嬉笑怒骂中将梁铁彪推出了房门。马上就要走了,我们的行李还没收拾呢!况且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做,此事不了,我们心中的愧疚难除。

  梁铁彪一走,我们就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看望朝平。说起来都怪没脸的,自打朝平受伤入院后,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探望他,就连杨福才这个初交都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了,暗地里我们都大骂杨福才的小人钻营行为,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次来我们是空着手的。

  朝平所住的医院不是西安最好的,而是离事发地点最近的,据说当时的情况很紧急,送往大医院是不可能了,只能就近抢救,也好在朝平命硬,终于救了过来。医院不大,前前后后也就三幢大楼,都不过十几层楼那么高,门口的地砖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压的粉碎,但就是不见有人修理,可能是冬天的缘故,两边的绿化带上不见绿化,见到的都是黑褐色的泥土。这样的环境下,真的能养好伤?我和强子心里充满了疑问。

  我们进去的时候朝平正睡着,眼睛一闭,整张脸就没有白的地方了。陈嘉瑜在一旁守着,坐在床边抱着双膝看着手机,时不时地偷偷乐呵一下,见我们进来站起来把我们往外推。“不带你这么现实的,咱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的,不就没个水果篮嘛,至于嘛。”出了房间,强子就不依不饶的嚷开了。

  “闭嘴!这里是你家啊!”陈嘉瑜赶紧示意强子噤声,“刚睡着,昨夜伤口疼了一宿。”

  “干嘛不打麻药?”我下意识说道。陈嘉瑜看了我一眼:“总不能疼一次打一次吧,你以为麻药是好东西?”麻药经常使用的话,会产生成瘾,有点类似于毒瘾,其余药物本身对人体没有太大影响,但如果麻醉期间管理不当,出现血压过低等现象,可能会导致心脑灌注不足等问题,出现所谓的反应力下降什么的,这对一个奋战在一线的人来讲简直是致命的。

  听完陈嘉瑜的话,我心里一紧:“很严重?”“把他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重度昏迷了,当时杜伟宪还想把朝平拖走当人质,要不是舅爷爷果断出手......”陈嘉瑜摇摇头,不愿过多的回忆,“骨折三处,骨裂七处,最严重的是捅在肚子里的一刀,都能看见肠子了,头部也有脑震荡的迹象,总之不可能像原先一样了。”陈嘉瑜望向朝平的目光中透着心疼。

  我和强子一下子没了之前梁铁彪带给我们的轻松劲儿,我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你别想多了,虽然我没有参与其中,但朝平跟我断断续续说起过一些当时的情况,在那种情况下,你的选择是最佳方案。要是你跟卢强冲进去了,反倒真的有可能害死了朝平,也害死了你们。”陈嘉瑜见我脸色不对,开解道。

  我点点头:“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会选择逃跑,因为我怕死,很怕,超级怕的那种,不同的是我一定会拉着朝平一起跑。”看着病床上插满了导管,裹得跟粽子一样的朝平,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大安的身影,那个宁愿断腿也不愿意偷生的西北汉子。大安、朝平,他们骨子里其实是同一种人。杨培禹、梁若兰,你们有个好下属啊!

  “也好,让他早早退休,以他的性格,下次非得死在任务中不可。”强子难得正经了一回。陈嘉瑜点头道:“是啊,跟着我奶奶在乡间养养花,种种菜也挺好的,趁着没变天之前退下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陈嘉瑜的一句不经意的感慨让我有点在意,不为别的,就因为她说话时的那份沉重和缅怀。

  朝平昏睡,嘉瑜伤感,场面有点压抑,我们也没好意思再久待,眼下朝平最重要的是静养,最不需要的就是我和强子这类人。退出来的时候,强子非得留下一点什么,最后实在没辙,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朝平的被子上。“咱不能挥一挥手,不带来一片云彩,这件衣服好歹证明咱来过。”强子如是说,显得那样的坦荡,那样的无耻,但我和嘉瑜都没有阻止,也没有嘲笑。

  出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飘起了点点雪花,洁白的雪花落到地上瞬间被染得灰黑,被人厌恶的踩在脚下。强子已经在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外套留在医院而不是自己裤兜里的那半截火腿肠。

  天气越来越差,雪花越来越紧,已经有点儿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意思,我们也打消了去拜访白老的念头。到现在为止,除了白老和不见人影儿的杨福才,其他人我们都算是溜了一圈,明天离开应该不会有任何留恋了,也不会被人惦记了,这种感觉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刚蹦出这个念头,心里就跳出来一个亭亭玉立的倩影,对了,还有她,那我跟我签下不平等条约的画一般的女子,那个挥舞着酒瓶砸得我一头包的女子。

  算了,毕竟也算是雇主。我搓着手掏出手机,僵硬的打了几个字:杜伟宪已死,凶手不是我。相信那个妖孽般的女人能从这短短几个字当中解读出一片论文来。刚发送成功,手机就自动关机了,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望着不停绕圈儿的屏幕,我终于忍不住,轻轻爆了一句粗口:“该死的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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